送别赵无极 走出现代性

    华裔法籍现代美术大师赵无极，经历多年阿尔兹海默症的病痛折磨后，于当地时间4月9日辞世，享年93岁。惊闻噩耗，国内美术界，尤其是他的母校中国美术学院及校友更是纷纷表示沉痛哀悼。

　　西方现代美术是工业革命以来爆发的一场艺术运动。从观念而言，现代美术改变了一种绘画的思维模式，是一场美学的革命，从方法论而言，现代美术打破了传统的观看方式和表达形式，因而更是一场视觉的革命。赵无极就是这场视觉革命的继承者和推动者。他以渊博的文化学识、开放的学术胸襟和勇于探索的创新精神，借助西方现代美术的语言和形式，向世界传达了东方人的审美特质，既实现了林风眠先生提出的中西融合的艺术主张，也获得西方主流美术的认同。法国著名诗人克罗德·华评价道：“赵无极的画是融合东西方文化的杰出代表。”赵无极因此荣获法国荣誉勋位团三级勋章、法国国家勋位团三级勋章和艺术文学勋位团一级勋章。2002年12月，82岁高龄的赵无极成为法兰西艺术院的终身院士。

　　赵无极不仅为现代美术的形式拓展和语言深入做出了举世瞩目的成绩，也为中西艺术的交流架起了桥梁。他在忙碌的绘画实践之余，还热心培养和帮助中国年轻艺术家。1985年5月，应浙江美术学院的邀请，在杭州举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赵无极绘画讲习班”。在这里，全国八大美院的27位师生接受了一次艺术观念的洗礼。赵无极的教学思想打破了当时较单一的绘画模式，颠覆了传统概念中对光、色彩、空间和结构的理解，给刚刚告别“文革”美术的青年画家开启了一种现代性的美学思维，拓展了一片崭新的视野，唤起了多元化的个性追求。中国美术学院的许江院长、章晓明教授和陈海燕教授曾经都是“赵无极绘画讲习班”的学员，回忆起当年的学习情景，依然满怀深情，感慨万千。

　　在赵无极的影响下，中国美术界的一些精英开始致力于西方现代美术的理论研究与实践体验，在与传统保守势力的碰撞、辩争和冲突中逐步明晰并深入现代性观念。现代性的绘画思维一度推动了中国传统美术向当代性演进。然而，许多画家由于长期沉溺于现代性的研习中，导致现代美术的当代意义被过度放大，从而忽视了现代性背后所潜藏的问题。事实上，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现代美术在无休止的语言形式拓展中逐渐远离了现实世界，并走向封闭而僵化的个性化，最终为后现代艺术所颠覆。发端于上世纪初的现代美术运动从此成为一段历史，一代大师所创造的杰出艺术也成了传统，成为供后辈研究和学习的一种美术基础。当代现实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不断萌发出新的现实问题和文化现象。面对当代的现实情境，当代画家不应该仅仅停留于现代绘画的思维方式和创作方法，满足于步大师的后尘，更不能盲目迷恋现代性的图式表象，而应该在深入探究大师宏伟深邃的现代性思想和创作方法的基础上，以赵无极当年所具有的创新激情和探索勇气走出现代性，重新回望和反思中国传统艺术的发展轨迹和各个阶段的精彩片段，返回脚下那一片熟悉的现实世界和鲜活的日常生活，进而从视觉性的发现和表达回归精神性的生发和传达。否则艺术家应有的自由思维和鲜活个性必因现代性的束缚而变得沉默，最终背离以人为主体的艺术本性。

　　现代美术是一段辉煌的西方艺术史，赵无极更是一位杰出的现代美术大师。今天，赵无极和现代美术都已经离我们而去，年轻一代画家不应该仅仅去复制现代美术的图式和套路，或者干脆成为赵无极的“超级模仿秀”，而应该通过传承大师的创新精神来告慰大师。 （宋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