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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凯臻
前不久,潘公凯在今日美术馆举办了题为“弥散与生成”的个人艺术展。潘公凯是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但更为人关注的,他还是位家学渊源深厚(其父为国画大师潘天寿)的国画家、美术史论家。因此,这次展览中,除了传统绘画外,还有装置、影像等艺术形式的呈现就显得意义不同寻常。它让我们看到一位深受传统艺术熏陶的艺术家宽博的艺术视野与包容的艺术精神。就这点看,我以为其意义甚至大于这次展览的具体内容。
我之所以对潘公凯的这次具有当代意识的艺术呈现怀有敬意,是因为,几乎与展览同步,我连续看到一些评论家对架下的艺术媒体,以及对当代艺术的排斥性言论。这难免让我再三唏嘘艺术领域里的宽容精神的缺失。宽容离去,便只能一味偏颇。我一直深信,比起种族矛盾、宗教冲突、政治纷争,艺术是最包容其它的。而且,它最有可能弱化,甚至弥合人类生活中的种种矛盾。因为宽容,因为强调共存,艺术才从根本上显出与其它的不同。
说到宗教,思维一下去了美国的罗得岛。三百年前,罗杰·威廉斯从印第安人手里买下罗得岛,使之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永久的屯垦区。但事实上,它的意义远非如此。罗杰·威廉斯更大的功绩是把罗得岛建成了一个有法律保障的、宗教各派共存的自由岛。在这里,宗教派别间相互理解,相互宽容。比如,作为清教徒的罗杰·威廉斯就欣然接纳了在岛外被清教徒迫害的教友派。如今,美国不同宗教的各自表达、包容共存的信仰环境,正是在殖民时期的罗得岛的影响下逐渐形成的。罗得岛的存在,不仅应该对艺术领域是一个启发,而且,艺术领域更应该成为罗得岛式的自由空间。因为,艺术有一个不为人们所重视的存在理由,那就是它自由、开明与包容的精神,以及这一精神对其它领域的暗示与启迪的意义。退一步说,艺术领域即使不能给别人做一个具有自由、开明与包容精神的示范,起码也不应该学着别人互不相容的样子,像丑恶的党争那样相互攻讦,或者把自己变成针插不进、自我封闭的原始部落吧。
艺术还有另一个应该为人所知的存在理由,就是人类需要通过它宣泄情感。人类的情感是一个不断丰富的过程,而表达人类情感的方式总有跟不上这一节奏变化的困窘,这就需要艺术家不断地寻找新的宣泄通道与媒介。从艺术的发生与发展的过程看,表达的方式与介质是逐渐丰富起来的。像鲁迅说的,原始人开始可能只会“杭育杭育”。后来,才有了《诗经》所说的“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当然只是关于艺术起源的臆想之一,但它的确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符合逻辑的认知途径。试想,如果在人类的早期,“杭育杭育”的,容不下“手之舞之”的,后者又看不惯“足之蹈之”的做派,并将其按住使之不能动作。那么,人类连青葱岁月都走不进去,怕是到现在还只能不停地“杭育杭育”。可见,人类的进步促使人们自觉地选择适合自己情感表达的渠口,而不同的艺术形式便适时地迎合了这一点。与此同时,不同的艺术媒介、不同的表达方式自然会给接受者带来不同的心理感受。人类的心理是细腻的、多层面的,人们现在使用的艺术媒介,其实还远远不能覆盖人类如此丰富的心理状态。某一媒介在投射到人们心理层面时,总有它达不到的地方。如此才需要我们容忍艺术家去探讨,去实验性地找寻可以给接受者带来不同心理感受的表达方式,并承认这种探讨与实践的积极意义。想想看,如果潘公凯真的感觉到传统的笔墨形式,足以将心中所想表达尽了,也自忖这种表达可以顺利深入接受者不同的心理层面,他又何苦影像啊、装置啊的一通瞎折腾呢?潘公凯的展览让我想到钱穆的一段话:“五官如耳目,各有用……然耳亦为目用,目亦为耳用,五官相互为用,亦共为一身用……”我以为这个展览就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了传统与现代的艺术媒体“相互为用”“共为一身用”的特点。
当然,艺术之争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值得提倡的。但是,艺术之争的基点不应该是从根本上诋毁,乃至对某一艺术样式,某一艺术媒介,或某一艺术表达方式进行扫荡与清算。就拿行为艺术——因为它总是被人拿来说事——来说吧,它与油画艺术、水墨艺术、雕塑艺术等艺术形式一样,它只是一种传达媒介,何罪之有!是有人滥用行为艺术的形式去宣传暴力、传达污秽文化,但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有可能被滥用。这没错吧?二战时德国女导演莱尼·里芬斯塔尔拍出了美化纳粹的电影《意志的胜利》,可谁见过,因此会有人对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恨之入骨?再无知的老百姓也知道那不是电影这种艺术形式的错。当代艺术包括其经常使用的媒介,总有它不完善的一面,特别是会有不成熟的表达。可越是这样,批评家越应该给它留下足够的走向成熟的时间。特别是要以宽容的心态去看待它的实践者,不可以死死地攥紧了人家的一些破事。要接受它的积极面,弱化它的消极面。一个简单的道理,你若以它暴露出的缺陷为理由去贬损它,就等于默认了比你更成熟的艺术表达对你的蔑视。艺术家可以走极端,但批评家绝不该是褊狭者。我也理解,有些批评家所持立场来自对西方文化入侵的警惕。这种警惕是没错的,发展民族艺术更要提倡。但其批评态度的真诚,却不能换来人们心理的熨帖。我们要避免文化被殖民,但也不能走狭隘的民族主义道路。就像看待国际形势一样,我们不能以东方的“单边主义”反对西方的“单边主义”。我们要用新思维来理解艺术形式之间的关系,不能将带有浓烈意识形态的“冷战思维”带入艺术领域。我们不能总是让自己处在文化的不自信中,我们不能永远地自斟自酌,我们要输出自己的文化,就要参与世界的互动,哪怕面对的是居心叵测。一向强调“和”与“通”的中国人,除了将人蔑视死的本事,难道就没有更智慧的办法吗?
所以,一切艺术表达的方式与介质都是没错的。批评家要关注的是艺术家利用这些方法与介质去说什么,怎样说,以及不同的方法与介质在“说什么”与“怎样说”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优势与劣势。这才是需要我们争论,甚至是相互“诋毁”的。当然,不容回避的是,会有人从根本上强调行为艺术等等不属于艺术范畴。这仍然有一个宽容度的问题。文艺复兴时期,画家被归入“工匠”一类,像达·芬奇这样的巨匠也只能委身“药剂师协会”名下。这一方面说明当时画家的地位不高,反过来看,也说明“药剂师”们对画家这一行当的宽容。这当然并不是一个十分恰当的例子,我只是想借此提示,在艺术自身发展的命途中,曾有的被歧视与被宽容。
艺术的确需要罗得岛。这段时间,我都追着东方卫视的“舞林争霸”看。它的好看处之一,就是它将中国的民族舞,以及芭蕾舞、国标舞、街舞、爵士舞、肚皮舞、嘻哈舞,乃至极少见的描声舞等等,这些东方与西方、主流与民间、现代与古典,风格各异,甚至理念相互抵牾的舞种聚拢一起而相融无间,一方舞台俨然小小的令人放松心态的“罗得岛”。我愿做这个节目的粉丝,因为舞者们各自的坚持与相互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