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使书法文化健康发展：围剿“秽书”

    邹德祥

　　“二十五史”中的《魏书》问世之时，曾被时人骂为“秽史”。为什么呢？因为个别内容存在一些问题。“秽史”者，丛杂芜蔓之谓也，时有曲笔错误也，都是指“内容”而言。史家称《汉书》“文赡而事详，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魏书》达不到高水准不要紧，却沾了“秽”字，颇不光彩。

　　史书之中有“秽史”，那么如今的书法作品当中，有没有“内容不当”的“秽书”呢？笔者感到，“秽书”问题如今是存在的，甚至还很严重。

　　近日《中国书画报》（64期）讨论了书法“文辞”的选择问题。有作者认为应“选择适合自己的文辞”，有作者分析了“原创文辞何以成为书家软肋”，有作者认为“书写内容是书法创作的审美增长点”……这样的讨论很有现实意义，因为这些问题皆与“秽书”相关。

　　“文辞问题”确实是个重要的问题。当下即便一些书法高官，“文辞选择”问题也没很好地解决，更别说普普通通的下层书法人了。“文辞选择”问题解决不好，写出一些不该写的、似是而非的，甚至是错误的内容，作品能不成为“秽书”？

　　举个典型的例子来说吧。

　　有位书法名人，时常有点动静，他是很高级别的毛笔字协会副主席，写毛笔字却是相当随意，抓过笔来，逮着什么写什么，根本不过脑子，致使内容芜劣很不精彩，个别文辞还有意义上的瑕疵。请看——

　　“长乐无恙”——应是“长乐未央”吧？应是“别来无恙”吧？如此组合之后，意思不伦不类；“乐”“恙”二字皆为仄声，也觉于律不合。

　　“上善如水”——应是“上善若水”。《老子》原文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忧。”“若”字改成“如”，太过随意。改成“像”“似”，也都不行。

　　该先生曾抄写前人句子“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文辞很不错。可他据此改撰一联抄出，说是“腹有诗书文章老，笔藏锋芒意气平”，这就很没道理了。“腹有诗书”者未必能写出好文章，更何谈“文章老”？“笔藏锋芒”表明会点书法了，人的“意气”却是未必能“平”。掌握书法技巧之后，有人还要争着成名成家，争着当书法官、书法大官，争着发书法大财，“意气”终是难“平”。意义上漏洞百出，那就不是好文辞。

　　该先生喜作“七言四句”之诗，因是初学水平，其诗乏善可陈。该先生抄完一首自己的“诗”，便落款“某某诗书”，然后盖章。网上可以看到他很多这样的“诗书”。“诗书”是个名词，“漫卷诗书喜欲狂”“饱读诗书”，说的都是“书籍”，这位先生却将“诗书”当成动词，突兀且又别扭。他应该写为“某某诗并书”吧？

　　以上诸例都是“文辞选择”上出现了问题。文辞内容庸常，缺乏艺术高度，非唯不耐咀嚼，且又读来生厌，把它归于“秽书”，应该不太冤枉。因为笔者坚持认为，书作文辞出现瑕疵，内容不够精彩、不够“艺术”、不能给人以美的享受，就应归入“秽书”之列，就应受到社会批评。书法作品是艺术品，搞艺术就必须精益求精。

　　对书法作品提出这么高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当然不是。

　　如今的书法人，比之于右任、舒同、启功等文化学者、饱学之士，文化修养方面已是相当欠缺；而且当今之世，已无文化人物能够领袖群伦表率社会，为社会大众做出文化榜样。在这样的情况下，全社会的文化补课全靠“自学成才”，全靠“自觉行动”了。书法界前些年强调“读书”，应该是抓住了要害。虽说这几年不怎么强调了，但读书是万万不可少的，人人都要读点有用之书，加强文化修养。腹有诗书气自华。反之，书法人读书少，头脑空空，必然导致“秽书”频出。

　　我们从近年一些书法大展的入展、获奖作品甚至一等奖作品中不难看到，一些作者“文辞”惭愧，句子不成句子，只能拿“秽书”蒙人。有些作者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竟在不大的纸面上黑压压写下无数小字，细细读来，但见或文白夹杂、不文不白，或言不及义、语无伦次，真个是味同嚼蜡。这是作者文化素养欠缺的最充分表现。然而他们却入了展、获了奖，甚至得了头等奖。个别作者因此而迷失了方向，说：“什么文化不文化，什么修养不修养，我没什么文化修养，不照样入展、获奖，风风光光当书法家么？”

　　从这个意义上讲，书协在不知不觉之中鼓励了“秽书”作者，传播了“秽书”作品，造成了消极后果。这些年书协展览要求消灭错别字，很好。那么错别字遭多年“围剿”之后，又该重点“围剿”什么呢？我们是不是该对“秽书”发起大规模“围剿”了？

　　有错别字的书法作品是劣书，有内容错误、有表述错误的“秽书”当然也是劣书之一种，且是重点的劣书。

　　笔者呼吁围剿“秽书”，意在警醒书法界人士，再也不能只管写字而忽略内容，再也不要容忍那些内容粗疏、表述荒唐的文字垃圾。“秽书”污染文化生态，败坏书法环境，任其泛滥成灾，那是文化之殇、国家之殃。

　　为使书法文化健康发展，我们理应提高警惕，不能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