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全国美展批评之批评

    第十二届全国美展中国画展开展后，一如既往，批评声陡然而起，气氛甚至相当激烈。承办者看到的是正面评价：反映了现实生活、抒发了生活的热情、讴歌了时代的心声等等。这些正面肯定对不对？当然对。但这是评价的一个方面。除此之外，更多的似乎是尖锐而激烈的批评。持古典文人画正宗观点的人认为展览已丢掉了传统，丢掉了笔墨，丢掉了诗书画印一体的传统，丢掉了写意精神，当然也就丢掉了中国画的传统和本质。这部分人对入选展览数量过多的工笔画十分不满，认为评委对工整严谨、斤斤计较写实细节的工笔画太宽容。持“现代水墨”倾向的画家，则对展览那种“反映现实”的风气不满。他们认为，这种具象写实的“歪风”完全糟蹋了艺术！在他们看来，真正的艺术应该抽象，应以水墨为材料，在抽象的表现中才能更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一批画岩彩的画家也应有不高兴的理由——他们那种学自日本画的多种材料的使用，在入选全国美展上似乎也不够顺利。在他们心中，这种源自中国古老传统的技法和材料的运用，可以给单调的水墨画增添亮丽的色彩。画山水画的人认为，山水画为中国画之最大画科，却何以让人物画入选数量占那么大的比例？这显然对发展中国画不利……而对出现上述所有这些问题之原因的探讨，则有从中国社会腐败现状来进行的推测——评选肯定有“猫腻”、评委之间串通一气等等。这样一来，批评者火气更大了。还有理性一些的批评者认为，目前这种数十评委一人一票的投票评选方式，很容易使画得好但风格个性不突出的作品入选，从而使整个展览显得平庸，反倒不如提名展的个性足。

　　应该说，不论批评者从何角度、以何观点、凭何态度对本届美展作何批评，也不论其批评是正面还是负面、是心平气和还是尖锐激烈甚至尖酸刻薄，以我看来，反映出的全是积极的信息：全国美术界的同行们高度重视这一五年一届的全国性大展。在他们心中，这种大展的权威性毋庸置疑。只是在他们看来，这种最具权威性的展览不应这样办、不应这样评、不应这样选，目前的举办方法和评选结果让人很不满意，对这种展览的权威性影响太大。他们提出的各种建议和批评，当然是希望全国美展能按他们的意见加以改正和完善——这些都应看作是一种积极的态度。就凭大家的这种关心，展览主办者们也应该欣慰了——你说还有哪一个展览能引出如此广泛而热烈的关注与讨论？但问题又来了——作为展览主办者，应从上述观点中的哪个角度去采纳意见？如以文人画那种优游闲散、诗书画印全上的标准来进行评审，一则全国美展可能会变成册页展、扇面展、小品展，二则现在去哪找赵孟頫、文徵明、吴昌硕式的诗书画（且不说印）全才？又有人说，应取消这种不同绘画风格的评委一人一票“盲投”的方式，而应以评委提名的方式办展。但请大家想想，如果真由评委自己来提名办展，就不是偷偷摸摸的“猫腻”的问题了，那可能就会是明目张胆的“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了！

　　可以说，以上种种从个别画家或画家群体中提出的意见或建议，在这种属全国各绘画倾向、流派、画科共有的全国性美术大展中，都会因为其各自的倾向、方法、风格、流派的不同而受到相互的批评。全国美展应该是全体中国美术家共有的展览，是五年来中国画坛各种重要的、有代表性的流派与倾向的集中展示，中国美术界中有影响的流派、倾向都应在这种大展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因而，让各种重要流派、倾向的代表进入评委班子，就是办好全国美展，使其具备代表性和权威性的关键。而合理的评委班子的组成及严格的民主评选程序，又是其关键中的关键。据笔者了解，全国美展的评委组成及评选机制也正是如此，其程序的公正性得到了严格的落实。当然，这种面面俱到的评选能够保证公正性，也能选出优秀作品，但有创造性、有个性的作品难以在这种展览中脱颖而出的问题的确存在。然而从另一角度看，这种全国性美展本来就是在检阅五年来获得成功的、被公认的美术创作，对探索性作品的发现本就不是这种大展的功能。各位批评者，假如让你来主持这样的全国大展，你能拿出一个面面俱到、四处讨好的方案吗？尽管如此，上述意见或建议还是可以让今后的全国美展的组织、评选工作多一些思考的角度。例如，笔者在本届全国美展中国画展上看到的工笔画的意象化和写意画的严谨化倾向，就是多年来全国美展中国画展吸收批评意见的结果。亦如著名时事评论员阮次山先生曾说过的那样：“评论不是结论，只是多一个看问题的角度和方法。”或许，对批评者或被批评者来说，这都是一种积极而通达的观点。（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