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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书画大家的困厄人生也是常态。即便开创“颜体”的颜真卿,虽有功名爵位,但从《乞米帖》《鹿脯帖》中可窥其生活窘况:“举家食粥,来已数月,今又罄竭,秖益忧煎”“病妻服药,要少鹿肉干脯,有新好者,望惠少许”。
想想这也正常。虽然书画是咱们的国粹,但传统上,挥毫泼墨是不能为稻粱谋的,痴迷其中“不务正业”反倒影响生计。后世的奇货可居、价值连城,那是收藏者的故事,与写字作画者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说到底,书画是典型的雅好,或可挣来名声,终究不是博取富贵的敲门砖。即便成名,也非易事。南朝宋羊欣编《采古来能书人名》,列举秦至晋600多年间能书者仅69人。宋元400余年,入选《宋元尺牍》的书法家仅120人,且超过三分之一的生卒不详。
反观今世,“著名”的书画家,何止成千上万?试图借书画博取富贵者,多如过江之鲫。书画,渐渐远离艺术追求与修身养性,异化成了一些人追名逐利的敲门“雅砖”。某次评奖,仅收到的草书作品达数万件;大赛获奖,成为晋级资本;花钱请人吹捧,炒高出货;个人专辑汗牛充栋,招摇过市;一些所谓“名家”抄录一首唐诗宋词,标价几十万几百万;各类画廊、展会、拍卖行,或收或售“名人”书画,以囤积、抬价为能事。
书画,沉浸其中,赏玩击节,写写画画,有的是真雅,有的却是“雅贿”。清末重臣端方,任两江总督时获赠对联:“卖差卖缺卖厘金,端人不若是也;买书买画买古董,方伎何其多乎!”联语嵌入“端方”二字,一卖一买对仗工整,揭露其卖官鬻爵、附庸风雅之嘴脸。当今一些官员的书画作品,价格折射权势的含金量;被当作“礼物”贿来送往的书画,托起了红火的交易市场。
书画“雅贿”,有人甚至贿出了国门,可惜国际友人并不吃这一套。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马悦然曾披露:“有位山东的文化干部半年之前给我寄了很多画、古书,还说他本人很阔,奖金我可以留下,名誉归他,我都退回去了。后来发现,他开始给瑞典学院诺贝尔奖小组主席写信了。”
此前传闻某官落马后,查封书画以百计。每件书画背后,何尝不包藏请托之事?“雅贿”流行,在于书画“无价”——送者高价求购,收者心领神会,满怀希望东窗事发之时以“不知真假”脱罚。其实不然,受贿罪的构成要件,核心是滥用职权、为私人牟利,即使收受假书画,或可参照所谓“润格”论处。
依附书画,又何止书画家本人?据称个别画廊的发家史充斥着坑蒙拐骗。比如,请书画家现场创作,雇人购买,然后席卷钱财走人;替书画家找“三陪”,偷拍照片,以曝光相要挟;行情好时,从官员家属手中“高价回收”书画,炒作某某“大师”作品容易“变现”,借机出售囤货。还有一些打着名人授课的书画高级班、研究班,学费高得离谱,一核对报名名单,学员多为在职官员……他们名义上为艺术奔忙,背地里却是名来利往。
华裔画家赵无极曾说:“中国古代好的画,比如范宽的画,功夫很好,但是你觉得轻松得很,倪云林的画也是,淡淡几笔,表现很多东西。他们的笔底功夫以外,还有另外的功夫哪!……(明清以来)五百年都没有画出好画来。当然石涛、八大是两个例外,明清也有几个大画家,不多。这样下去不得了哇!你看中国这么多人,出了多少好画家?到现在为止,可怜得很。”
马尔库塞在《作为现实形式的艺术》一文中认为,“艺术在一定意义上是超越的,即它区别、远离我们可能面对的日常现实。无论何等自由的社会,都势必受到必然性的制约,必然要从事劳动,必然要与死亡和疾病搏斗,必然要与各式各样的匮乏进行斗争……被取消的(艺术)即虚假的、服从的、舒舒服服接受和创造的艺术,以及艺术与现存状态的虚伪结合,对压迫条件(必然性的制约)的美化和粉饰。”——这对于当今浮躁的中国书画界,或许是一剂清醒剂。
诗言志、书心画、文载道为古之传统。齐白石曾说:“夫画道者,本寂寞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名利,方可从事于画。”让书画回归本来面目,或许才能出好作品。切断书画“雅贿”的利益链,把那些名利熏心、招摇过市的“书画妖孽”打回原形;给浮躁的书画界袪袪虚火,修为人品、学问、才情、思想,摒弃匠气、俗气、利欲、媚骨,或许才能出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