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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书法家大多长寿。大概因为每天必须执笔作书的缘故,书法家不会得帕金森症或阿尔茨海默病。明代书法家文徵明,90岁高龄还能写蝇头小楷,字的点画虽细如发丝,但都笔笔精工,毫不懈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为人写墓志,中辍无疾而终。
不过,纵观古今书坛,并非每一位书法家晚年都能像文徵明这样“人书俱老”。有些人的笔力、字态和作品的神采,反而会大不如前,变得十分拙劣,甚至会带有国外艺术批评家萨义德所说的“晚期风格”特征:反叛、粗野、癫狂。这正是每一个由中年正在步入老年的书法家应当警惕的,也是每一个书法爱好者和收藏家应当明白的。
年老衰弱虽然是大自然的客观规律,可是对于一位书法家来说,他的书法艺术成就和声名却恰恰相反,年寿越高,名气越大、地位越高。不过,我们不能忽视的事实是,有的书法家在老年时期,体力、精力和身体健康状况都大不如从前,甚至还会病痛缠身,尽管这时他们的声名如日中天,求书者堵塞门户,可实际上他们的书法创作水平已经衰落,结字涣散,笔力孱弱。有位已故岭南画派名家,当年因年迈体弱,不能作画,大概以为写字容易,转而作书,写两句古诗便成书法作品,并售高价。其实,其艺术水准仅为写毛笔字罢了。
有的人还可能因年老而性情大变,仿佛返老还童,老而癫狂。一般来说,书法家年老之后,面对日益临近的生命终点,在看惯秋月春风、世事沧桑之后,性情会趋于平静淡定,其书法创作也会复归平淡从容。可是,有的人却不然,年老以后反倒因功成名就,变得任性癫狂,倚老卖老,书法创作横涂竖抹,信手涂鸦,几成丑怪恶札。他们的书法与他们的年龄一点也不相称,就像明明是一个老人,却偏偏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顽童,可是眼晴里透露出的却没有儿童的纯真,而是老奸巨滑。
可见,虽然说书法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功力的积累、修养的提高,其书法艺术也应逐渐走入化境,到了晚年自然“人书俱老”。孙过庭《书谱》中对此作了这样的描述:“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但我认为,书法家晚年的书法臻于化境,人书俱老,并非自然而然,人人皆能,而是需要一些前提条件的:
其一,要身体健康。书法毕竟是一个需要用眼、动手、费神的劳动,没有好的体魄不行。例如,赖少其书学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书法朴拙可爱,有稚趣。可是他晚年眼力不及,身体不好,写出来字的只能勉强成形,不成书法了。
其二,要道路正确。只有道路正确,才能离目标越来越近,否则南辕北辙,越老积习越深,到了晚年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王蘧常刻意法古,本无可厚非,但却在章草中泛化取用鸟虫篆法,结果他的章草丧失了“草”意。他晚年的书法越发盘叠扭曲,矫揉造作,笔法僵滞。
其三,要严以律己。书法家晚年名气大了,求书者应接不暇,已成常态。有的人就随便挥毫应酬,作品大失水准。例如林散之、启功流传于世的作品中,也有少数寒俭、轻浮、孱弱之作,都因如此。文徵明一生都严以律己,故越老其书法愈发精妙。一次,有人向他请索书法,他竟然写给他细如毫发的蝇头小楷。友人看见后,劝他何不写草书应酬?”文徵明却说:“吾以此自娱,并非为人也。”
其四,要融会贯通。书法家晚年应将平生所学所悟和一身的本领熔为一炉,融会贯通,而不再执拗于一技一域、一家一派。能够如此“通会”,便可人书俱老。郑燮晚年的“板桥体”已入化境,他将篆、隶、楷、行、草书各种书体的功力、古文字学的知识、绘画用笔的基本功,以及对章法的良好感觉,熔为一炉,把“六分半书”写得轻松自然。后来许多效仿者,掺杂拼凑,总是捉襟见肘。
我想,每一位书法家只有现在就积极地创造条件,才能有自己“人书俱老”的那一天,否则可能人老书朽。(王世国 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