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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很多从事艺术实践、艺术研究和艺术批评的人,处于一种张望状态。他们其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们所做的往往出于两种考虑:一、具有世界艺术话语权地位的发达国家这么做了,名气大的艺术家这么做了,作品卖得贵的艺术家这么做了,所以我们得跟上;二、老祖宗要求我们这么做,权威们要求我们这么做,学术的标准和体系要求我们这么做,美术体制内晋阶发展的规则要求我们这样做,所以我们得这么做。他们还想兼顾这两种考虑,以成就其内得体制之利,外沾洋人之光,上有专家称赞,下有群众拍手这种“四喜丸子”的最高“艺术境界”。
我们有没有考虑过,艺术是为何而存在并能在人类文明中具有如此高尚地位的?艺术虽然没有一个固定的概念,它的目的和内涵都在随着人类的进步发展而不断改变和拓展。但有一点非但不变,而且不断强化:那就是对人类情怀的真诚表达。更具体地说,是每个艺术家对自己心灵世界的真诚表达。
艺术爱人。艺术不像权力那样压迫人,欺侮人,吓唬人;也不像道德那样禁锢人,规范人;不像宗教那样催眠人。它像是人做梦时潜意识的肆意放纵,像是春风掠过柳叶的悸动,像是阳光那样没有分别地照着穷人也照着富人,照着好人也照着坏人。
艺术为人而存在、因人而异。人在不同时代、体制、心态下就会诞生不同的艺术。新的环境会有新问题,会有新的反思,艺术就会带给人类文明带来新的突破,推动它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艺术不讲大道理,它可以用达·芬奇《蒙娜丽莎》的微笑打动人心改变世界,也可以用杰克逊·波洛克乱麻一样的五彩线条来振聋发聩。它总会在每个时代努力发出一些过去人们想而不会或者不敢表达的心声。
艺术家的真正意义在于,这一小群人往往不受集体意识催眠。正因为有这群人,人类文明才不至于僵化而死。他们总是慢慢突破集体意识,有新的发现,新的表达,最终汇成人类新的生活方式。往往,开始时人们感到艺术家离经叛道的荒谬;渐渐地,人们竟然从这种“荒谬”中映照出集体意识的荒谬。
艺术从来不应该以“正统”自居。每一次,艺术家们的标新立异在战胜了唾沫和嘲笑之后,熬成了一种主流风格和理念时,又会有新的艺术家出来突破他们的前辈。因为他们前辈的成功已经使得其艺术理念成为一种集体意识,新的艺术潮流必然会找出“权威艺术”的荒谬点进行突破。这就是艺术的自我革命性。但是,艺术家毕竟不是农民起义军,他们的革命大多出于对自己情感世界的真诚。对自己的人性的深切真诚认知和表达,是艺术家对人类最大的贡献。
人类艺术从意大利文艺复兴至今,实质上是为人类争取表达自己的权利。有才华的艺术家有表达自己的权利,所谓“平庸”“保守”的同样有这样的权利。我们实际上没有必要对所谓“当代艺术”进行过度的学术界定,而应该建立一种机制,养成一种习惯,让艺术回归人性,回归个人,让每个人拥有艺术表达的平等权利,即使在权威和权力面前,在天价和学术面前。
一个真诚于自己内心的艺术家,已经自然拥有其当代性。至于技法、风格和理念之类,出自个人内心真诚思考、感受和表达的艺术怎么可能寄居在别人的外壳里呢?不忠诚于自己的艺术家,即使用了最先锋的手段和形式在创作,也谈不上当代性,因为他不过是一个追逐名牌的土豪。这就像真正的思想家的演讲必然是自己生动的表达,而拾人牙慧者常常显得学富五车、旁征博引,但没有一句话是他自己的。艺术家的创作是个人的事情,不是集体的事情,虽然成功的艺术发出的呼声有可能激发起时代的共鸣和蝴蝶效应。
人们对时代环境有许多的批评,但我认为,伟大的艺术大多产生于一个并不太理想的伟大时代。因为艺术本来是人类遗憾的弥补。太理想了,还要艺术干嘛?(林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