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据报载，安徽省霍邱县农民工李先奎2009年率老乡到该省肥东县恒缘时代广场工地打工，李师傅辛劳不说，又辛酸难抑：项目方长期拖欠3万元血汗钱。无奈之下，这位农民工今年4月初来到该县建管局，向副局长周某求助。可周某不像媒体对领导惯常描写的那般，既未“高度重视”，也未“亲自处理”，而是置讨薪者心急如焚于不顾，神闲气定地练起毛笔字……多日后建设部门为老李讨回了公道，周某光练字不干事之举爆出后也落得免职调离的下场。

　　笔者忖度：卸任后的周某不必“卖红薯”了，可以一门心思当书法票友啦。

　　早在2006年，国家就施行《公务员法》，公务员履职包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忠于职守，勤勉尽责”“遵守纪律，恪守职业道德”等项义务。书画乃至其他“高大上”雅好自可陶冶情操，但公务员是咱老百姓也即纳税人供养的“公仆”，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就得把群众的事当成“天大的事”，自己毛笔字那“一亩三分地”须在工作之外“躬耕”。正如近现代书坛巨擘于右任所编《十唱》开篇：“第一唱来官员听，你把百姓莫看轻，民国官员是公仆，百姓雇你做长工……”

　　于右任以“名儒名将兼名士”自况，这位骨相惊人、美髯过胸的名士，历经反清运动、再造民国、办报办学和投身政坛诸般风云际会，从赴西北领命“靖国军司令”到渡海担纲“监察院院长”，勉力“知行合一”，一生可圈可点。特别是在1959年，“行政院长”俞鸿钧蓄意为少数上层大幅提薪，置广大公教人员于不顾，致双方收入悬殊扩大。尽管俞氏从大陆押运黄金赴台厥功甚伟，一时炙手可热，可于右任却履险如夷，愤起弹劾。由于蒋介石偏袒俞氏，两“院”之争以于右任败北告终。但此番廷争面折，可见“髯翁”（指于右任）不惟手录文天祥《正气歌》，更把“浩然正气”付诸实际行动。

　　早在上世纪20年代，书坛即有“北于南郑”之说：“北于”指于右任，“南郑”为郑孝胥。“九一八”事变后，郑氏充任伪满洲国“内阁总理”，觍颜事贼，其字遂不复为人所贵。而于右任人品臻于上乘，书法近乎至善，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咸以袭藏为荣。而于右任除在民国初年因“二次革命”失败不得不鬻书自给外，为人写字罕见获取润资。特别是担任“监察院长”后，更不接受“雅贿”。有时海外侨胞求书之余奉上异国土产，老人推托不过，便与来宾共享，或是分赠僚属。老人乐当“长工”，甚至82岁高龄后腿疾渐重、行动不便，还不顾家人及随侍人员劝阻，书就“为万世开太平”立轴为某医院义卖筹款。于公馆人员常说：“院长就是不要钱，才弄得每月举债度日。”（引自许有成、徐晓彬著《于右任传》）

　　即使像于右任这样享有盛誉的书家，为世人所激赏者，仍是“临危而受命，揽责于己身”的“君子之所为”（孟子语）。反之，如南唐后主李煜，由亡国之君而成词坛“南面王”（清沈雄《古今词话》语），赵翼喻为“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可国家已然“不幸”，“句工”何幸之有？无独有偶，一部近代史令大清王朝备受屈辱，究其原委，固然有“夷人”船坚炮利“外因”，也与“天朝”官员颟顸“内因”难脱干系。英法联军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磨刀霍霍向羊城”，广州总督叶名琛却在衙门建“长春仙馆”，祭祀吕洞宾、李太白，军机进止全委于占卦。就在此公频频谎奏“捷报”后，城即沦陷，人也被掳，每日以书画应洋人之请，署款“海上苏武”，毫无愧怍之色。叶氏葬身异域，民谚有“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之罕有”一说，讥讽其尸位素餐丑态。

　　《周易·象传》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大意是君子思考问题不应超出自身职权范围，告诫人们专心干好分内之事。如果思之“出位”，三心二意，就像火车出轨，必然导致灾难。

　　记得电影《开国大典》有一桥段：解放军即将攻打南京，国军江防司令李襄南犹在聚众赌博，被蒋介石捉个现行。蒋氏为其“扳本”后正言道：“打牌，你不行；打仗，我不行。长江防线能否守得住，各位仁兄，拜托啦！”正是这番激将，换来李襄南决意死守，以致兵败“成仁”。试想，当初若听任众将围坐“砌墙”，长江“溃堤”将更为迅猛。“出位”上演的“反转剧”也见于2012年欧洲杯足球赛意大利与西班牙对垒一幕。两强战至第54分钟，意大利球员巴洛特利杀入禁区成单刀之势，可一向以速度快、爆发力强著称的巴神此刻却“胜似闲庭信步”，终为西班牙后卫拉莫斯截住，以至功亏一篑。事后有人猜测：“巴神利用单刀的机会，思考了一下人生……”进球方是硬道理，场上秀出法国雕塑家罗丹《思考者》般造型，依旧是“止增笑耳”。

　　还是回到“前副局长”周某上来。公务员履职正如毛泽东所言，“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只顾练字“忘了”身边讨薪民工太不该，就是靠下班修炼成书法高手，只要还端着“公务员”饭碗，就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民有所呼，我有所应；民有所求，我有所为”，这是习近平同志2003年主政浙江时给基层干部提的要求，今天仍应成为公务员的行为准则。笔者以为，若能做到为群众“立身当伞、俯身作牛”，这样的“公仆”哪怕不擅琴棋书画，也会赢得社会各界的交口称誉——特别是赢得书画家们的自觉尊重。近年来，江苏省淮安市评出各类道德模范272名，市书协倡议以“道德传家宝”（道德箴言）为创作内容，向当选者赠送作品。当地书家争先恐后自愿参与，用一幅幅精心之作表达对“身边好人”的深深敬意！（胥广福）

来源:中国书画报责任编辑: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