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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初学写字的时候往往按照唐楷来练习,一点一画都力求饱满,古人常夸赞某某的字是“笔笔送到”云云,稍为有一点不足即认为这是一种缺陷。这种要求没有缺陷的追求就是一种极端化的追求。那么写字需要将笔画写到极端吗?是不是笔笔都写到毫无破绽的字才是最好的字呢?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我们来看兰亭八柱中有一幅我们浙江老乡俞和写的兰亭序,写的可谓一丝不苟,字字饱满,毫无缺陷。他的字是学赵孟頫的,八柱兰亭中也有赵孟頫所临的兰亭序,赵氏又是学王羲之的。在兰亭八柱帖中赵氏所临兰亭要比冯承素所摹的神龙兰亭更加饱满。然而现在我们公认为比较这三幅作品的结果是:冯摹最好,赵临差些,俞和的更差些。我们再来想一个事情:王羲之的兰亭序帖中有20个之字,每一个都写得不同,那么王羲之为什么不按照其中写得最饱满的那一个去写呢?20个之字都不同,那么其中必定有许多笔画是写得不够饱满的,而我们后人为什么还去称赞它呢?
前几天一位美院书法研究生毕业后从事社会教学的朋友说起,他一般不建议学生在初学阶段临写柳公权的楷书,因为柳体的用笔是作出来的,弯弯绕太多,此法容易将字写死。这使我想起我自己学书之初特喜欢柳体,却总也临不好,后来见到一位战友临得很像,便问他这个字是如何写出来的?他说老师教他们在转折之处要有笔的绞动,转几个弯,且行笔要慢,几个行笔的步骤都要一一表现出来方可。我试了以后感觉这个方法虽然能够写出柳体这样有形体感的字来,却失去了写字的意趣,于是就放弃学柳体了。虽然当时只是自己不喜欢,却也没觉得这种写法有什么不对。后来经过多年实践、体会,逐渐意识到柳体虽然很有个性,风格也很有精神风貌,但它的写法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走向了美术体的程式,所以在我的心里是将柳书作为类美术体来看待的。前些天看到邱振中先生写的文章《古代书法作品赏析丛札》中也提到:唐人楷书技术精熟,点划肯定、准确、规范,结构匀称,可重复性强,“具有匠人的一面”。说明他也是从中看到了唐楷中走向程式化的一种倾向。实际上要说最为精确、完美无疵的字体当属报纸上的楷体印刷体,它的字划也是用楷书形态写成,每一点划精确无误,真正达到了“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的地步,这样的字只能是人工用千修百改而出,若每一次都是用徒手书写,任王羲之也根本写不出来。但这是书法吗?
著名美学家别林斯基曾说过:“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下,美都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因为大自然的景象是不可能绝对的美,这美隐藏在创造或者观察它们的那个人的灵魂里。”这一段话说明,美是发自内心的,书法之所以是书法而不是普通的字,是因为蕴藏着写作者内心对于美好情感的追求。人的内心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波动着的,是时时处在一种不完满的真实状态下的活动过程,因此如果要想让书法真实表达出人的内心世界,则其形态必然是变化不居的一种形态。一旦将字写成一种固定的模式,或者形成一种格式化的动态形式,就是做作的一种表现形态。
我们承认美术字也是一种美的形态,但它不是书法的形态。
有一次我见到我的一位画家朋友在欣赏冯承素摹写的王羲之神龙兰亭,我问他看后有什么样的感觉时,他说“完美无缺”。我告诉他我的看法是兰亭序并非完美无缺,而是有许多缺陷,但是由于它生动完整地表达了作者精彩的精神世界,所以给我们的感觉是完美的,连那些技术上好像是缺陷的东西都是这完美的一部分。(朱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