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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喜欢读朋友推荐的书,却不喜欢给别人推荐书,更不愿意劝人读书,他说:“多数人的好恶、选择,我都没意见;极少数人的选择,极少数人自己会调理,不需要他人的意见。”
陈丹青一共制造过两次舆论轰动。第一次是1980年,他推出《西藏组图》。当时的评论界普遍认为,这是中国现代美术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是中国油画摆脱苏联油画风格的影响,向西方写实手法转变的标志。27岁的陈丹青一跃成为中国画坛最有个性的画家。第二次是2004年,51岁的陈丹青因不满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招生体制而毅然离职。一封犀利激进的离职信使陈丹青再次成为中国画坛最有脾气的艺术家。
从清华“出走”后,陈丹青的身份从“画家”渐渐转变为“公共知识分子”,经常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与此同时,他的文学写作也愈加丰富。回国15年来,陈丹青陆续推出10多部文学作品,包括《纽约琐记》、《多余的素材》、《退步集》、《退步集续编》、《笑谈大先生》、《荒废集》、《草草集》、《谈话的泥沼》。
不过,陈丹青似乎对自己的“新头衔”不以为意:“‘公共知识分子’是媒体弄的称号,我不是作家,也不是学者,我的那些书只是一堆杂稿罢了。”陈丹青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这么表示。
这是自谦?还是陈丹青本人将作家这个门槛的定义太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陈丹青是个极为挑剔的读者。2008年,陈丹青和韩寒在湖南卫视进行电话对谈时,两人炮轰过中国文坛的几位大师。“巴金写得很差;冰心完全没有办法看;老舍还好,但是不经读,读过就可以了;钱钟书当然学问好,见解也好,但是不是我喜欢的那类作家。”陈丹青在节目中直言。事后,韩寒出来解释,不过陈丹青没有任何表示。
但是,这个挑剔的读者读到喜欢的书却会全情投入。陈丹青十一二岁第一次读《流浪儿》时,哭到喘不过气来,后来因为这本书,义无反顾去乡间流浪。而王安忆在《访谈录》中也提到曾亲眼见过陈丹青读书读到痛哭流涕的样子:1983年,王安忆去纽约探望陈丹青,后者带她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两人一起坐地铁,王安忆拿出两本国内带来的小说,陈丹青翻看,一边读一边哭,旁人看得目瞪口呆。
还是在纽约,陈丹青读到画家木心的文字后,固执地认为木心是未被挖掘的现代文学大师。1989年,木心开始给纽约的华人艺术家开设专门的文学课。陈丹青听完木心的所有课程,记下五本厚厚的笔记,感慨道:“我可以想象不出国,但无法想象出国之后我不曾结识木心先生”。
今天的陈丹青谈起读书,却异常冷静,他表示,自己看的书很少,每天阅读时间更少。陈丹青拒绝了我们的推荐书的请求,他又强调从来不去自己“觅食”,只读别人推荐的书。
C=陈丹青
记者:平时上网的时间多还是看杂志、报纸的时间多?如何看待新媒体上“点击量为王”的传播倾向?
C:这五六年我几乎完全不读报纸杂志了,也不上网。传播在乎的总是量,不奇怪。多数人的好恶、选择,我都没意见;极少数人的选择,极少数人自己会调理,不需要他人的意见。
记者:一般在什么时候阅读?在你心中,读书是消遣还是修身养性?
C:睡前读一会儿,出租车中、等人时也读书。识字的人,闲来读书,不算什么事吧。我认识好几位不读书的家伙,绝顶聪明,会办事,会说话,凡事我会问问他们意见。
记者:哪些人曾对你的阅读趣味产生过影响?
C:我小时候都没书店、没手机、没电视,弄堂里孩子都爱读书,(他们)都影响我。成年后的所谓阅读趣味,直接的影响来自书。书就是影响。
记者:还记得你少年时代最喜欢的书吗?
C:英国人写的《流浪儿》,大约十一二岁。那是全本读完的第一本书,民国版,竖排本。我哭到透不过气来,去洗脸,再读,又他妈哭了。后来我毫不犹豫去农村,一面是毛泽东的号令,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这本书,另外还包括受到高尔基回忆录三部曲的影响。我们那代傻X都受这类影响,梦想出去流浪,结果苦死了。
记者:最爱读哪一类书?最近在读的是……
C:少年青年时,当然爱读小说;30多岁后,我开始读历史,甚至还读几本哲学书,但是后来全忘了。老来读书时间太少,只读历史和传记。去年今年,我读了王鼎钧的《回忆录四部曲》、英国人写苏联历史的《耳语者》,美国人托尼·朱特四卷本的《欧洲战后史》。(这些书)都好极了,我会重读,我喜欢重读。
记者:平时读的书都是自己选的吗?你所读的东西会不会投射到绘画创作中?
C:差不多都是人家推荐的。自从我自己的所谓书出版后,我有十多年不去书店了。老友林旭东推荐的每本书我都会读,譬如《耳语者》和《欧洲战后史》。我不记得哪本书影响了我的绘画。没有,一本也没有。怎么会“投射”到绘画呢?我想不出来——可能一切都投射了我的画里,但不止是书。
记者:你喜欢鲁迅,喜欢托尔斯泰。在这两位文学大师身上,有什么吸引你的共同点吗?你写过《笑谈鲁迅》?以后会写一本《笑谈托尔斯泰》吗?
C:他俩都有妇人之仁,都受不了人欺负人,都是大骄傲,不卖账,尤其不卖名流的账。我写俄罗斯游记,已经谈了托尔斯泰。但我谈鲁迅、托翁,也不会谈他们的书。
记者:最近一次读《战争与和平》是什么时候?重读是什么感觉?
C:2010年5月,我去俄罗斯,托尔斯泰的三套长篇,我都带上了,全读了。就是享受啊。
记者:木心去世后,你写了《文学回忆录》。你提到这是“不可原谅”的做法。怕曲解木心先生吗?
C:我从未“写过”《文学回忆录》,那是听课笔记。我不怕“曲解木心”——所有解读都是曲解——我是怕他曲解我,因为他不愿意出版讲课听课笔记。他死了,我才出版。
记者:现在《文学回忆录》非常畅销,也算是弥补遗憾。
C:我不知道它是否畅销,但读者确实超过我的预期。要说遗憾,就是木心先生不知道了。我心里怨他。他早该让我出版这本书。
记者: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木心先生的读者,你建议先读《文学回忆录》吗?
C:我不劝人读书。要读的人,你弄死他,他也要读,不爱读书的人,再说也没用。我也从来不看关于读书的栏目或者任何关于读书的文章。只读几句,就知道作者没才气,不会写,不会遣词造句,可是,博览群书。
记者:亚马逊将上线一个全新的计费系统,它会按照读者阅读的页数来向作者支付报酬。你认为这样的措施会毁了作家吗?
C:不知道。一个真的作家,这么容易被毁吗?
记者:你发表过一篇文章,关于80后、90后的。你在文中说,他们是最乖、最被动的两代人。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吗?
C:是很乖啊,不是吗?我不希望“逆转”。如果逆转,要发生大事,要吃大苦,就这样混下去嘛。
记者:你关注80后、90后的艺术家或者作家吗?有喜欢的吗?
C:80后作家,韩寒很好。89年出生的作家,蒋方舟也很好。此外,我没读过,不敢说。
记者:不少国外博物馆或者美术馆都在筹建在线场馆,让大众在网上也能看到大师作品,旨在普及高雅艺术。你怎么看呢?
C:我对这一切都没意见。“高雅艺术的普及”是个伪问题。很简单,要看的人,自会去看,不要看的人,宁可去餐馆,去歌厅,去赌场。那也很好。
记者:你和之前在清华带的学生还有联系吗?你对未来想投身绘画创作的年轻人有什么忠告吗?
C:我带过的学生逢年过节会来短信,一年见个一次。他(她)们大都结婚了,不那么年轻了,他们看到我就笑起来,我也笑起来。我对谁都不忠告。烦死了,年轻时最讨厌五六十岁的家伙要来忠告。
记者:上海、北京、纽约在您心中,分别是什么地位?
C:除了上海是出生地,北京、纽约,就是混饭吃的地方。说得好听,北京纽约也开了我的眼界,交到好朋友,但大家都在混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