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人人都是书画家

    画画这个行当现在是最吸引人的行业了。这些年，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收藏风随之而起，“雅贿”风亦极盛，社会对画作的需要非常迫切。故稍微有点名气的画家都在卖钱，有名的画家更不得了，一幅画几万几十万上百万上千万乃至数千万甚至上亿元者都有，挣起钱来的确太容易，故非画家们想当画家，画家们则都想当名画家。于是美术界热闹非凡。整个画界成天都在办展览上电视发新闻作研讨上网发微博发微信，忙得连轴转！一个城市一天里几个十几个几十个展览同时开幕的情形比比皆是，画家给人的印象好像个个都心急火燎唯恐世人不知道，甚至唯恐世人不天天都知道……画坛热火朝天，画家们个个也都累得不亦乐乎。

　　画界画家尚自顾不暇之际，却突然发现，社会上好多其他行道的非画家们也都想当画家，尤其是那些社会上各行各业的名人，也要挤进这个本来就拥挤热闹而混乱之极的画坛来凑热闹！好在画画写字的标准现在也乱了套，技术已可以不要，标准几乎没有，简笔画儿童画抽象画乱画都可以上阵，能写字的人都可当书法家，人人当书画家的时代似乎已经到来！西方“当代艺术”早就有口号“人人都是艺术家”可以为证。你看，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来办书画展了，有点名气的歌星也来办书画展了，演电影、演小品、说相声、唱二人转、写小说、做学问、搞批评的人全都上来了……凡是多少有点名儿的人都来办画展了。最近才去世的一名诗人，就曾轻松地兼做了书画家。他们本身就是名人，来画展捧场的名角儿和官儿们当然就多，那风光，那排场，轻而易举就达到让想办展或办过展的画家们嫉妒乃至忌恨的地步：凭什么呀！官员们看着这些兼职画家又当画家又办画展还卖大钱也看得面热心跳，干脆自己当画家办展览卖大钱，这比贪污好呀，正大光明，我卖的是劳动是艺术呀！他们要当画家当书家比其他名人更容易，官儿们不仅有名还有权呀！于是不仅可以马上当画家书家，还可以直接去当画家和书家的领导，这办起展览搞起拍卖时就更名正言顺而事半功倍。一些省书协美协从主席到副主席几十个全是官儿——可惜时令有些不顺。中纪委一声棒喝，当官儿就当官儿，不准再去兼职书画家领导，这就暂时断了官儿们的当艺术家之路。当然，大家都挤进来当画家，弄得画坛那些专业画家很有些不高兴。

　　其实，画画本也的确不是画家的专利，人人都可以喜欢画画。从幼儿园的几乎每一个小朋友到老年大学的老学生，都喜欢画画，农民有农民画，工人也有工人画，就算官员吧，官员作画本也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好传统。王维、苏东坡、文同、赵孟瞓，直到清代王原祁、郑板桥、赵之谦，哪一个不是官员画家？宋徽宗，明朝宣宗、宪宗、孝宗、武宗，清朝康熙皇帝都画画。外国总统元首中布什、丘吉尔、希特勒、普京都画画。希特勒还画得很不错。他当年如果真被哪个美术学院招了去当成了画家，第二次世界大战说不定都会免了……这些人画画都没人嫉妒，反而传为美谈。

　　那今天中国的这些名人官员来当画家何以会惹得画家不高兴？画家们可能觉得太不公平：画的水平肯定谈不上，但展览那排场风光一般专业画家望尘莫及。面子上的事都还好说，画价书价更不像话。连业余水平都谈不上的一些名人字画其价格轻而易举就甩专业书画家一长截！一些写小说弄理论的卖字画收入就远在其小说稿费之上。其实书画家完全用不着生气，名人官员的字画风光卖大钱与书画的水平基本无关。官员们办展卖书画自有人去雅贿出高价买，这也是中纪委不准他们当兼职书画家的根本原因。这且不说，名人办展卖书画性质不同，名人的名气就是人家的品牌价值。不要说名人还当真在写书画画，就是他们不写不画，随便脱件衣服脱双鞋子往拍卖会上一摆，例如梦露脱一件内衣，迈克尔搁一双皮鞋，钱钟书放几页书信，那是些带历史纪念价值的东西，当然有人买有人藏。最近还真有英国女王的内裤在飞机上被人捡到，要拿来拍卖，估价已有好几千英镑了！你想想，如果是梦露、迈克尔、英国女王还画画，那画当然更值钱，画得好与不好肯定无所谓。名人这些书画的价值，的确与其艺术自身的价值无关。当然，名人书画也不是水平都不高，宋徽宗的画、郭沫若的字，就不论其身份，艺术性也是很高的，那是另一问题。

　　但也得给收藏家提个醒。名人字画的价值与名人的经得住历史考验的名气和地位成正比。今天许多热闹风光的名人字画，热闹归热闹，一则名气在今天就有限，二则书画水平实在太低，热闹过后归于寂寞，那价值就难说了。拍卖行经常拍一些皇帝书法、慈禧书画，价格也比想象的低。倒是一些历史上高水平的佚名作品在拍卖市场上仍受人追捧。因为艺术价值归根结底还得由艺术质量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