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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利权
近来,著名画家方增先先生谈起他参与2014年的全国美展中国画展区作品的评选后感慨陈词,认为中国画创作的方向以及对传统的认知似乎出了问题,意笔越来越少,入选的500多件作品,写意作品只看到四五张,整个展览,一笔笔画出来的基本上没有。此外,许多工笔画不是工笔意义上的工笔,不是笔法、墨法的结合,是描、是磨,是靠时间磨蹭出来的,现在的工笔虽然外形漂亮,但没有内涵,审美浅薄。看到全国美展这样的情况,觉得全身发凉。
对于传统中国画来说,“笔”向来不成问题,可以说是基本常识。笔与墨不仅是中国画的“双翼”,是中国画独特的造型手段,更是中国画的底线与灵魂。在历史上,中国画大致经历了先重用笔,后讲用墨的历史发展阶段。南齐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了中国画的六法,其中一法即为“骨法用笔”。“骨法”与“用笔”的结合,奠定了中国画的基础。唐代张彥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说:“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从原始社会时期陶器上的绘画,到南北朝的壁画,再到唐代二李的山水,以线造型是基本手法,中唐以后,“骨法用笔”在文人画与书法中得以不断强化,“骨法用笔”成为汇通绘画与书法的桥梁,是中国画与书法最为独特的基因,也是区别于西方绘画最为重要的元素,被潘天寿先生喻为“东方绘画的精髓”。
然而,这个中国画最为基本的常识,似乎被当下的许多画家所忽略了,存在着三种明显的倾向:一是“重墨轻笔”。许多水墨画,表面上看起来水墨氤氲,实际上苍白无力,以涂与染为主,见墨而不见笔,基本不理解“古人墨法,仍在笔力”的道理。墨法一旦脱离笔法成为孤立的存在,就会丧失其生命力,与书法中的“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相类。二是“以描代笔”。以为学好素描就能画好国画,以素描画法取代国画用笔。素描是西方绘画的一种基础造型能力训练,重在空间与体积的营造。而中国画的用笔直接来源于书法,强调线条本身的质量,强调“中锋用笔”且笔笔分明。中国画讲究用笔规律,在时间上具有不可“逆”的属性,而西画的用笔属于描、涂、抹等堆砌手法的范畴,可涂可改。于是中国画的用笔的核心是“写”,而西画用笔的关键是“描”。三是“以形盖笔”。在当代许多展览的画作中,重造型、重轮廓,粗粗一看非常漂亮,造型到位,而细细一品,看不到一根完整的线条,即使有也非常弱,用大面积涂染与色彩千方百计的加以掩盖。这种“以形盖笔”的画法,纯为油画与水彩画法。中国画造型的基本规律是勾勒结体,离开“用笔”,难言其为中国画!
中国画的“缺笔”现象,究其根源,与当下画家对于书法的群体性漠视有关。当代画家的书法水平普高低下,导致很多画家不敢在画面上题字,或者乱题一通,破坏了画面的完整性。许多作品绘画本身与题款书法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许多画家认为“画好就行了”,不愿意把时间花在书法上,这种观念在画坛特别是青年画家中非常普遍。毫不夸张说,中国画艺术正面临绘画发展史上的少有的书法危机。传统画论讲究“书画同源”、“书画同体”,画家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往往被功利的市场与浮躁的观念所左右,正是问题所在。讲究“书画同体”并不是要把中国画纳入书法的轨道,其意义在于中国书画在“用笔规律”上的相通关系,正如石涛所言:“字与画者,其具两端,其功一体。”对于中国画而言,没有用笔的根本,就缺少了中国绘画的根基,而书法应该是提升中国画“用笔”的必然途径,缺“笔”的画是“油”,是“俗”,便失去了艺术的生命力。
“笔如其人”,石涛崇尚的“一画论”揭示出中国书画线条背后隐藏着创作者精神世界的表达和追求,透过画家用笔方式与线条功利完全可以看出作者有无大家气象。正是因为它是人的身体状态、精神面貌、文化素养、笔墨功力等综合因素的瞬间表现。难怪任伯年看到初学者吴昌硕的“一画”就断言“必成大器”。“一画”背后的玄机,对于常人而言似乎有点不可思义,却阐明了中国画最原始、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基因。
“一画”是有生命的,是任何一位画家的高度凝炼,也就是说一个画家的心血都倾注其中,“一画”有高下、雅俗、美丑之分,只有不断的修炼“一画”的内涵与深度,才能坚守中国画的民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