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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商勾搭,权色交易,台前幕后,翻云覆雨,腐败形成黑土层和大气候,殊非一日之工。倘若我们只谴责那些贪腐官员,很省事,很省力,却并不公平,因为任何 贪腐现象都不是一个巴掌就能够拍出巨响的,那么另一个巴掌来自何处?很显然,来自众多的势利之徒,正是他们“玉成”了一大批贪官。
“玉成”的方式则有俗有雅,俗的是送金钱,送美女,雅的是送古董,送字画。然而这是初阶,更高级的雅贿则是请领导题字,然后奉上一笔可观的润笔费,这样一来,领导脸有红光,面有得色,旁人就算知道他笑纳了沉甸甸的红包,也没话可说,没屁可放。
然而某些领导终归是雅皮包不住俗骨,最终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这时候,那些势利之徒可就慌了精神,乱了方寸,那些题字愈醒目就愈刺目,愈堂皇就愈荒唐, 于是遮的遮,摘的摘,刮的刮,铲的铲,轻则祸及白石,重则殃及黄铜,一番忙乱后,该领导的“墨宝”、“手泽”被荡涤一空,顿有玉宇澄清之感。
在一个敬惜字纸的民族,贪官的题字惨遭灭迹,这无疑是他们的奇羞大耻。
吃一堑,长一智,从此以后,势利之徒就会三敛其手吗?或是多长几个心眼,不再请领导题字?当然不会。势利眼并非法眼,他们认不准哪位领导最终会翻船落 马,哪位领导能够稳保头顶的乌纱,于是继续努力逢迎,旧牌换新牌,窄匾换宽匾,墨宝照留,金字照刻,就算将来再遮再摘,再刮再铲,献媚邀宠的好处完全由自 己现得,揩擦屁股的脏活则可能由别人偷干,他们何乐而不为?
当年,江西省副省长胡长清落马,一夜之间,南昌城中的楼堂馆所商店学校摘下许多牌 匾。于是有人调侃道:“胡长清勉强还能算个书法家,可是那些请他题字的人无论怎么勉强也算不上书法爱好者。”胡长清被查办,势利之徒立刻现出原形,这并不 奇怪。但胡长清很可能至死也不明白,他的书法作品广受欢迎竟是一个骗人的假象;令他更想不通的还有,那副嘲笑他的对联(“东也胡,西也胡,洪城上下古月 胡;北长清,南长清,大街小巷胡长清”)倒是会比他的书法作品流传得更为久远。
2011年10月,长沙监狱麓峰监区举行了一场特殊的书画拍卖 会。郴州原市委书记李大伦、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原局长杨志达等落马贪官,在监狱里经过洗心革面,创作了一批具有正能量(警世作用)的作品,然而问津者寥 寥无几,全场只拍出五件书画,总价为6400元。你想想看,他们在位时,一幅敷衍潦草的“墨宝”能“值”多少钱?哭着喊着争着抢着伸手讨要的是哪些人?我 不明说,你也懂的。
王立军曾挟“打黑英雄”之“豪气”和“壮气”,挥动如椽巨笔,在重庆市公安局院内的硕大圆石上题写“剑”“盾”二字,自以 为千古不磨,却没料到几年后就被磨掉了。周永康为其母校中国石油大学题字,校方满以为能够光大门楣,孰料这只体量巨无霸的“老虎”也会挨到猛打,先是匆忙 遮蔽署名,然后将它铲除干净,但终究进退失据,照片被人传播到网上,立刻沦为笑柄。中国石油大学没出过靠谱的大学者吗?让他题字,显然要稳当得多。不那么 势利就会死人吗?广东省原政协主席陈绍基退休后,坚定地认为自己安全着陆了,到处题写“黄花晚节香”,颇获好评,出钱拿字的官员如获至宝,图的就是个吉 利。一旦他仓皇落马,人们才恍然大悟,这五个字应该反着去念才对,当然,“香节”二字要打引号才行。
雅贿由势利之徒甘心提供,贪官名利双收,一旦后者掉了链子,奇羞则应由势利之徒和贪官平分才算合理,任何一方的遮掩或抵赖都是无效的,也是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