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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早在萧娴老人的书房里见到壁上挂着她的肖像画,持杖小憩于松下,笔墨清新,身形兼备,萧娴老人很喜欢这张画。她说:“萧和画的。”
说道萧和,我便想到六七十年代前后我家住在夫子庙贡院街47号那个大院子里的旧事,其实我和萧和家紧邻,对他家印象很深。他的父亲具有典型的学者风度,他的母亲则善良温和,总是为一群儿女忙碌着。他家门口种着四时的花卉,真是一个爱美的知识分子家庭。后来萧平曾把他父亲的书法影印成册,其书法有鲜明的书卷气息。近来看到萧和的所作《半个世纪前的一瞬》,立刻认出他笔下的人物正是他的父母,而两个孩子应是萧平和萧和了。
萧和出身在富有艺术气氛的传统知识分子家庭,在父兄的影响之下,少年时就走进了画坛,并逐步成长为著名的人物画家,诚然不是偶然的。他的人物画,植根于传统,在其笔墨精神之中,看得出他对于中国古代自晋唐以来乃至明清诸大家的作品都认真、深入地研究过,并于不断的创作中汲取了大量的传统精华,经过数十年刻苦磨练,终于形成了自己的鲜明风格,端庄淡雅,内含着文学因素的思考。真是画如其人,萧和为人温文尔雅,不事张扬粉饰,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内蕴丰富,能够引发观者的思考,这是一种美术的文学境界,不饱读诗文是达不到这种境界的。
他爱画古人,通过古人的诗词营造真善美。正由于真,才能显示人格的善和美。古代真正的诗人的灵魂所依附的是一个真字。譬如屈原,譬如李白,他们的作品总是不事掩饰地把自己灵魂深处的爱和憎真实地暴露给社会,诗酒风流,嫉恶如仇,傲视王侯,正视现实,嬉笑怒骂,毫不保留地发泄在艺术之中。中国古代这样的诗人很多。一切能够经得起考验而流传千古,不被岁月淘汰的诗词作品,都出自这些真诚与生活,不欺世媚世的古人之手,他们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萧和所以热衷于创作体现这些古人的诗词意境的画,我想首先在于古今的心灵相通,处于对他们的敬佩,乃至在他们的诗中得到了共鸣。
他的绘画涉猎面很广,除了着眼于古,同时也不薄于今。且技巧多样,我就很喜欢他的白描人物画。他有一幅以白描手法的创作《潘金莲》,这个题目会令人立刻联想到“性”,其实则不然,他在图中有记云:
“海上画派上承扬州八怪之余绪,将中国绘画由出世引向入世,任渭长先生的剑侠传、高士传诸刻本更以引车卖浆的市井平民辈入画,其作运用多种线描手段,曲尽其妙,堪称白描大师,戊辰年初夏,以渭长先生法戏作水浒人物潘金莲与她周围的两人男人。”这一段话很有意义,概括起来就两条,一是说白描的作用及其艺术价值,而是说市井平民入画,具有博爱平等的意义,以萧和的线条动力,写白描自然是游刃有余的,而写市井平民则是一种对生活下层的小人物的关心与同情。这幅画把武大郎和西门庆安排在一个环境之中,表面上看来,是丑与美的强烈对比,似乎很有点对武大郎不公平。但是细想来则是对当时那个社会的讽刺,善与恶的形象不平等差距竟如此令人难以接受,而那个美男的灵魂又极其的丑陋,那个丑陋的矮子又是那样的善良。这是另一种美与丑的反差,超越于社会的不平而是造化的不平了。人生就是如此!
萧和诗友思想的。画家往往只注重技巧的磨练,忽视对生活本质的问题的思考。而萧和做到了文学和哲理的汲取,这是可贵的。一个艺术家,无论是作家还是画家,如果思想大于技巧,则达不到形式美,如果技巧大于思想,或者只有技巧而没有思想,那么,只能作一些苍白的作品,是没有感染力的。而萧和在思想与技巧上达到了相当程度的均衡,这是他的成功的本源。(俞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