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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利:他的嚎叫扰乱了自己
人们愿意说这是一个天才的浪子,一个罕见的怪杰等等。他的特立独行,狂徒般的喧嚣,不仅没有使自己的艺术名声折损,反而因此大大加强。这是他的喜剧还是受众的悲剧,没有多少人给予剖析。我在西方曾亲眼看到拥挤的“达利展”,那时没有一点好奇,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曾自比毕加索,说像对方一样,都是不朽的西班牙人。好像真的不朽了,好像真的像毕加索那样,一生丰富斑驳,不可思议地怪异。其实一切远没有那样简单。上一个世纪的艺术在心灵上的回荡还没有逝去,更没有从遥远的回音壁上折返;不仅如此,嗡嗡作响的现代机器正高速运转,冷静清澈的黎明还没有来临。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在这样特别的时刻,我们也大致可以回眸,可以试着将艺术的水流沉淀一下,把漂浮的泡沫轻轻拂开。
大概没有人否认达利的能力,甚至也不能否认他的才华。你可以去看他的《窗边》,还有诉诸画笔的对于“漫无目标的化学师”的描述。他的能力和匠心,也完全可以从一些画作的局部写实中窥见。问题是这些能力是否足以支撑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因为我们知道“能力”在“伟大”的构成中并不占有绝对的意义,甚至连“才华”也不能算做最重要的因素。除了“能力”和“才华”,一个真正伟大的艺术家还需要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条件?这样重大的问题从来都是难以回避的,而这时候却是有必要回答的。
我们如果将达利对比一下“笨拙的”画家梵高,即可以强烈感知艺术家们的不同,并可明显地评定他们在质地上的差异和分量。还可以对比一下更为“笨拙”的画家卢梭,甚至连他也是沉甸甸的,能够在心灵上冲击我们。而达利既没有燃烧的热烈,也没有那种底层性和悲剧感:完全没有这样的特征和倾向。
艺术家在绝望中是要嚎叫的。不顾一切的嚎叫,以微小之躯对应无边的浩渺,真是痛苦。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切都不过如此。痛苦并不因嚎叫而减少,古往今来的艺术之域宛如星汉宇宙,它的无垠之象会依然存在。个体的,一己的,短暂的,消失或记录的,一些区别,一些声音,一些画面,一点印象,仅此而已。达利属于嚎叫者,属于冒死一搏的角色。可惜他的嚎叫首先扰乱的是自己,耽搁了自己的创造,并深刻影响其艺术品质。这只能是一种不幸。(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 张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