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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某著名艺术家发表了一篇文章,其中有个观点如下:“学院最容易陷入孤立地研究艺术形式和手法的教条中,把艺术研究局限在量化的形式、材料中,导致了从根本上抓不到艺术的核心问题:创造这个基本动力,是艺术的核心,也是人类所有学科的核心。”我十分赞同其中“创造这个基本动力”的观点,然而,这是否代表着学院教育一定会陷入孤立地研究艺术形式和手法的教条中呢?学校之观念与规则,又是否必定是一根束缚创作的绳子呢?我的创作是否也在这根绳子的束缚下完成的呢?
浸染在大学美院的学习氛围中,最令我着迷同时也最具挑战性的学科当属创作。但是,挖掘自己的创作欲望以及兴趣却并非易事。也许只有身在其中或只有曾经经历过这段历程的人,才会对不断重复地修改手稿,一个人昼夜比划这种经历产生共鸣。铅笔、油彩、比例、线条,符号、理想、传统、时代,这一切都源于我们希望能用画布勾勒出我们最美好愿景的心境。然而,梦开始的时候,我却像一个已经长时间保持蹲姿的人,被绳子绑在角落。从开始的不适,转而麻木,到最后的不以为意,我开始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姿势是正确的,舒服的。彼时,一位在我的艺术生涯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老师出现了。他解开了我身上无形的绳子,把我拉起来,推着我向前走。伊始,我因这种变化而感到不适,就像麻木的腿突然活动起来时的那种麻痹的疼痛,如针扎一般。这种痛感使我不由得想蹲回角落里,那似乎会让我更加舒坦。但正如我们所知,一个人只有不断地行走,才会有健康发展的态势。
帮助我解开束缚的伯乐,是刚从清华美院硕士毕业的李瑜琪老师,他是一位非常善于激励唤醒与鼓舞的人,能让人激发无限的潜能和活力。机缘巧合下,我上了他的专业课,这使我的专业素养有了极大的提高,也让我明辨了自己在创作上遇到恐慌与迷茫的根源。他对我说,这并非我专业上的问题,我应该“走出去”。因而,我开始利用各种课余机会往外探求未知,奔向与美术有关的地方追梦,进行人文艺术实地考察,并随笔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与感悟。北京、重庆、上海、广州、深圳、香港、澳门,美术馆、会展中心、画廊、教堂、寺庙、艺术区,这些地方给予了我灵感与感悟。其中以广州尤甚,因为我的大学就位于广州。双休日是我一周中最辛苦却也最快乐的两天,因为在这两天时间里,我逐渐地找回自我,摒弃迷茫。如今的我亦十分怀念当初不断往外跑的日子。人生本来就由许多或喜或忧的记忆构成,苦与乐于我而言都是十分难得的经历。不计其数的文化场所阅历,逐渐积淀成自己创造最基本的能量。而这其中所产生的极大兴趣也使我有了以后工作的方向非美术不可的预感。
回想起当初那位被绳子束缚着的我,当有人把我推起来时我竟无知地以为被束缚比那麻痹的疼痛更舒服。后来,我开始意识到疼痛是必经的过程,只有血液真正地循环起来,才是真正的发展。此时如果有人再让我蹲回角落,他必定不能如愿。因为我深深地感受到要扭转疼痛的状况需要一个过程,当自己开始去挖掘自己的创作欲望和兴趣时,觉得迷茫并非坏事。因为只有迷茫,我们才会去追问,只有不断追寻未知,我们才能找到自我。
在无数次请教师长,实验练习过后,我完成了我的第一张创作作品《迷惑系列NO1》。这幅作品以小时候看到的图式鸟笼为对象,它经常在我的印象中浮现。我认为鸟笼一直都不是约束的方式之一,于是试图将鸟笼的图式融入到自己的创作中,而且还是以影子的形式出现。油画的背景是一面裂墙,裂缝像是一股力量、勇气,打破规则寻求突破。而枪、笼、手的虚幻影子与现实主义的飞鸟产生强烈的对比、反差,使其形成奇异的效果。
我对创作一直保持高度的热情,并一直渴望以油画作为倾诉内心的最佳表达方式,无奈的是周边环境诱惑太多。所幸在这个过程中经常得到师长的肯定以及有效引导,才使自己不至于迷失自我。于是才有了我的第二张创作《迷惑系列NO2》。绘画者应该遇到过这样的困难:每当手头的这张作品快完成时,便容易陷入下一张该如何创作的思考中,从而导致现有的创作因不能全身心投入而留有遗憾,即作品难以体现作者的真情实感的流露。恰巧,这验证了一句名言:“永远都是下一张最好。”我的困难同样使我绞尽脑汁。如我这般较为传统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去打破常规,心里面的那堵墙一直阻碍着我的前进步伐。彼时恰好段建宇老师给我们上课。段建宇老师是2010年中国当代艺术奖最佳艺术家获得者,是最前沿的画家之一。她给我们上课的方式独具一格,观点和思维极具吸引力,却又与排斥力共存。我早期的绘画思维模式正是此时被她打破的。至今犹能记起她在课堂上的一句话:“人是不断地给自己设置困难,然后把它克服。”我知道自己的困难必须由自己克服,于是我开始尝试各种材料,希望寻求到其中的共性与差异。延续上一张作品的元素,这第二张创作中我新增了窗、网、线、蝴蝶、地板等元素。当我把多张手稿组合在一起时,脑海中惊现出美妙的画面,我甚至可以预想到它的效果会非常好。激动不已的我不禁写下这样一段话:“那本手稿忽然浮现出来,某个想法竟然无比清晰,禁不住哈哈大笑,周围的人奇怪地看着我,仿佛又一次拥有了青春时代的幽默感。”画面中窗外的天空是自己心中向往的理想彼岸,在那边没有战争,没有疾病,没有饥饿……虽然很不切实际,但那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心灵栖息之地。石磊院长曾到工作室给我们上课,说道:“不要丧失掉你善于制造画面氛围的能力。”这句话提醒了我应该回到绘画最本质的问题上,追溯和表现自己的精神世界,体现自我。在老师的鼓励下这份作品选送到2012广东青年美术大展,在评委组的肯定下作品获广东省首届高校油画作品学院展金奖。
《迷惑系列NO3》在蝶与鸟的恐慌逃离中融入了大雾作为飘渺的背景。这种恐慌源于方少华老师的课。方少华老师是“八五思潮与后八九艺术”的代表性画家,在他的课堂上可以听到很多趣事,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雷锋的事迹。这个被时代神话般地塑造的形象,在课堂上被反驳得毫无立场。雷锋是个普通人,却被当时的人们制造成一个神话。我认为,不管雷锋事迹是真是假,做好事总是应该值得提倡的,然而把一个做好事的人塑造成神去传颂,肯定是不妥的。方老师的课不断地质问历史的真实性。弄虚作假的人在逃避历史,而我们从小到大墨守成规地学习某些空洞的虚假历史却信以为真又何尝不是在逃避真实?每当我面对这张画面时,总有一种迷惑——我是否能走进自己创作的画面?它离我如此遥远,如漫天翻滚的乌云。即使是画面刚形成的笔触也让我感到陌生。画面是一个混沌无边的气场,像一场茫茫大雾,蒙住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清楚它的真实。
油画技法很多,从刚开始接触油画,我就用直接画法以期在整个绘画过程中达到意识、图式、技法的高度统一,甚至有时候我会从画面的一个角到另一个角一遍完成整个创作。久而久之,思维不自觉地陷入了孤立的表现教条中。我希望自己能打破这种束缚,这种规则。于是在创作《聚焦·网格》接触了更多的媒材,包括漆与废弃的粉末,把破旧的瓶口和印章作为画笔等等。每一幅绘画作品都代表着作者的一段心路历程,而这张的创作尤为艰辛。机缘巧合下,在校园里偶遇著名批评家皮道坚老师。皮老师已经退休,为人非常和蔼,有幸能亲自去拜访他让我深感荣幸。从他的文章中,我读到了对我当时的创作起到非常大作用的论点:“模仿并非艺术的敌人,只要不把手段作为目的,模仿将是通往创造的必由之路,这一结论几乎在所有的艺术史中都可以找到。”看过我这张作品的人都知道它具有鲜明的蒙德里安构图形式色彩,但最初触动我创作欲望的源头来自漆画里面的某些语言,我极力希望用油画的特有属性去表达自己印象中漆画的一些形式美感。回收破旧的物品,再利用它作为媒介制作出来。我们成长的环境和教育是艰苦朴素的,所以我们崇尚和消费奢侈品时是在模仿别人,是想成为他人,过他人的生活。这样扭曲的价值观难免显得有点笨拙和不自信。潮流并不是奢侈,反而是回收,再利用。恰好跟我们儿时的价值观吻合。我们根本不需要模仿他人,做回自己,回归本真便是最时尚的。后来该作品初评入选2013年上海青年美术大展。其实,对我来说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绘画让我学会容忍,无论好坏真假,包容的心态使我愈加平静,浮躁的心被绘画抚平。于我而言,这才是属于我的最好的结果以及收获。现在,我又何尝不是在为了将来的那份感动记忆而执着于内心的踏实呢?
绘画的本质是追溯和表现作者的精神世界,体现自我,而不是陷入孤立地研究艺术形式和手法的教条中。机械的再现,就像被一条绳子束缚。然而,我很清楚地知道每个人都是自主的,我不愿意被束缚,因而千方百计地打破这种被捆绑的状态——一种被世俗的观念捆绑的状态。我渴望在囚笼里找到自由,释放自我。我希望能用我的创作来诠释我不是一个被绳子绑着画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