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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般的艺术史描述当中,艺术批评经常不幸地扮演着反派。艺术史教材颇具演绎色彩地描述着从德拉克罗瓦、库尔贝乃至梵高、马蒂斯等在当时受到的各种批评攻击,最后,艺术批评总是错的,而艺术尤其是现当代艺术总是在战胜批评的舞台上昂首前进。
其实并非批评总是错的,而是那些正确的批评通常比较少噱头,比较不容易被廉价的历史故事借用和想起。这样的有关艺术家传奇的故事描述,在过去的百余年间误导了为数众多的读者甚至艺术批评家本身,他们为了避免失败,对于那些新生事物当中不易理解的部分变得越来越“保持谨慎”,人们习惯于推脱说“让历史去证明”他们眼前的现象,而自己却尽量避免表达自己的价值判断和诉求,于是当若干年后,历史企图“证明”一些什么的时候,历史学家看到的却是某种历史性的沉默和回避。在某种意义上,对当代艺术刻意地敬而远之、存而不论,已经成为一种特殊的公众意识形态,在现实当中存在了相当一段时间。
于是,我们重新呼吁艺术批评,期待它找回与生俱来的勇气和冒险精神。从西塞罗、昆体良到罗斯金的时代,知名的艺术批评家批评过许多比自身更知名的艺术家,但这些批评完全无损于艺术家的伟大,同时亦显现批评精神自身的伟大。艺术史的通行教材也许至今也没有能清晰地告诉我们,任何的历史证明,不仅仅从赞美声音中来,更多地还是从批评声音中来,就如同当初印象主义的反对者们能够敏锐地指出莫奈笔法粗率中的种种新意(尽管他们并不赞成如此),而最初的拥趸们的赞美倒常常不着边际。以一个批评者的身份留在艺术史之中,并不是一种耻辱而是荣耀,我们正在学会这样去认知历史,我们更需要用这样的态度去认识当下的艺术批评状态。
今天的视觉艺术的发展逻辑,首先就强调着每一个参与者勇敢去“看”的态度。这是因为,我们今天的视觉艺术正处在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的前端。最近十几年间信息媒介技术的更新,正在以一种史无前例的方式改变着“看”与“被看”的关系,从而也就改变了今天的每一个人面对艺术的方式。同一个“蒙娜丽莎”,当她出现在贵族的私人宅邸,当她出现在万人仰视的艺术馆中,当她出现在画册的扉页,当她出现在电脑的界面或者手机之上,她带来的真实感受绝不可能相同,过去的人们,勇敢地说出了自身有关艺术的感受,但他们的意见,已经不可能完全代替我们今天的心情感受——只是,我们还在等待什么呢?我们已经“看”到,但何不“说”出?在艺术风格每隔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才逐渐转变的时代,也许艺术批评不妨慢一慢去“等待历史评价”,但是在艺术面貌每年,不,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时代,如果今天的艺术批评不够勇敢,几十年后的历史又从何说起?
然而仅仅有勇气早已远远不够,或者说,当今艺术批评的勇气,绝不仅仅在于敢不敢“骂”某个艺术家或艺术趋向,而在于它是不是真正具有反思历史,反思观看的精神。是的,我们很容易发现某个人的局限、某件作品的局限或者某个说法的局限,但直到很晚的时候,我们才真正发现有关自身感知经验的局限。我们总是用同一种眼光去看所有的历史,却忘记了自己的眼光只处于特定的时代,属于特定的个体,你摆脱不了自身个体的目光局限,但至少,批评需要学会对于目光反躬自省。
真正的当代艺术,都不仅仅是反映目光的艺术,而是反思目光的艺术,它们总是会调动和唤起更加丰富的视觉关系乃至视觉之上的人文关系,在这个意义上,批评的真实血性是必须的,但又还远远不够,真正优秀的艺术批评,更期待与时俱进地打开理论的视野。今天的艺术批评家既需要是一个勇于表达的修辞家,更需要是一个博览而敏锐的理论家,同时最好还是一个走得多、看得多的旅行者。因为,我对于这个时代的艺术批评殷切寄望。(作者 邵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