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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对于女性主义艺术研究逐渐增多,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女性艺术家这个群体。然而,女性艺术家作为一种身份标签,一直在艺术界备受争议,以性别区分的艺术市场本身也不存在理论依据。著名美术理论家贾方舟可谓是我国最早进入对女性艺术研究的学者,面对女性主义艺术的发展,贾方舟认为现今女性艺术家已经具备更加宏观的眼光,逐渐从边缘状态进入到主体的状态。但与此同时他也表示,国内女性艺术家的自觉意识还不够,社依旧对女性有巨大的压力。
潘玉良是第一位具有女性意识的女画家
收藏周刊:上个世纪出现了很多著名的女性艺术家,例如方君壁、潘玉良等,在那时候,女性艺术家的位置如何?
贾方舟:在20世纪的整个美术史中,女性艺术家所占的地位很微小。例如潘玉良留学法国回来后,由于她的经历遭到了各种非议,最后又离开回到法国定居,说明当时中国的文化背景对这样一些女性艺术家是不利的。可以说,潘玉良是国内历史上第一位具有女性意识的女性画家,这在其他女性艺术家中表现得并不明显。例如关紫兰,她画得非常好,在留学日本的时候学习了野兽派的风格,和男性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但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她就销声匿迹了,可是她活到了80年代。她后来的艺术没有了任何的记载。还有丘堤,她在三四十年代曾经获奖,50年代以后,她是作为庞薰琹的夫人,画得不多,而方君壁等都还是在男性文化体系中存在。这些和女性艺术家的精力要兼顾到女性的多重身份有关,例如作为人妻,作为母亲,家庭给她们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因而无法持续专业领域里面的工作。
收藏周刊:如果从性别的角度区分男女艺术家,您认为女性艺术家在艺术表达上会因此不一样吗?
贾方舟:90年代初,女性自身的经验作为创作的主题之初,比较多的是关注自我,从自我出发。女性艺术家都有一种自述性的特征。但是进入21世纪以后,涌现出来的优秀女艺术家开始对群体的关注。例如关注整个女性群体的命运、本身存在的问题,这是从自我扩大到了群体的一种变化。而近些年来,我们又看到了不少女性艺术家开始关注到人类问题,而不仅仅局限于女性。
收藏周刊:这样跟方君壁那一辈以男性的角度去看世界有什么不同吗?
贾方舟:这是低层次与高层次的问题。方君璧她们画的是和男人一样的画,但现在女性艺术家虽然反映的是人类的问题,可视角则是强调女性的,现在的女性艺术家是以母性的情怀去关注整个人类,这样的意识是根本的不同。例如徐晓燕画风景,本来“风景”意义上的风景是美的,可她画的是城乡接合部被破坏的场景,这种风景没有美,主要是批判性。这是对人类行为本身的反省。从自我审视到群体审视最后发展到对整个社会历史文化的审视,这是女性的眼光开始扩大,但她没有离开女性艺术家的基本立场。
女性艺术家从边缘状态逐渐进入到主体状态
收藏周刊:历史学家对女艺术家有所忽略,为什么?
贾方舟:在九十年代以前,不存在从性别角度去看问题的说法。当时也有很多艺术史家反对以性别论艺术,他们认为艺术不存在男女,只在乎好坏。为什么会提出以性别论艺术,就是因为女性艺术被边缘化,不受重视,所以在西方女权主义发展起来,为自己的身份地位斗争,为此出现了不少艺术家。
例如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这位行为艺术家,无关性别,她就是世界级的艺术家。可是过去没有这种条件,这是女权主义运动的一个成果,女权主义使得西方女性地位得到了提高。在美国,对女性侮辱性的言论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在西方,女性和残疾人都受到高级尊重,不允许对他们有不公的举动。这是文明进步的表现。社会在不断走向文明的过程中,女性艺术家从边缘状态进入到主体的状态中。
收藏周刊:目前理论界对女性艺术家的关注程度如何?
贾方舟:从九十年代以来有了很大的进步。例如吕澎撰写《20世纪中国艺术史》,他就把九十年代女性艺术作为一个独立的章节来写,这就算是载入历史了。还有邹跃进、鲁虹等所编写的当代美术史都有类似的举措。整体而言,女性艺术在近些年的发展中获得了她们应有的地位,只是还不算特别理想。我希望可以有更加一流的女性艺术家能成熟出场,这样才能真正拥有与男人比肩的地位,这个群体才能站得住。
小野洋子是国际上非常出色的艺术家
收藏周刊:您认为目前国内相对较好的女艺术家跟小野洋子、草间弥生等国际享有盛誉的艺术家相比,有差距吗?
贾方舟:当然有,我们国家女性艺术家“走”得比她们要晚。小野洋子作品令世界瞩目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这个话题。小野洋子最出名的作品是她和摇滚歌手约翰列侬睡在一起,并把居住的私人卧室公开给记者拍照采访,这个作品名称是《要做爱不要作战》,这是明确反对战争的。这样的作品是多么的有力量,“做爱”这样一个色情的含义在作品中就变得至高无上。小野洋子今年在中央美院做了一个讲座,在讲座上,她做了一个作品,叫《嚎叫》,有人不齿地认为这也能算是作品吗,只不过是学狼嚎叫,实际上她想要表达的是女人是有力量的,那声“嚎叫”似乎是在进行无形的宣誓。小野洋子是国际上非常出色的艺术家。
收藏周刊:目前国内女性艺术家群体要崛起或者发展壮大,最缺乏的是对她们的关注还是自身群体的文化自觉?
贾方舟:我认为两个方面都有,自身的文化自觉更为重要,因为当下文化自觉性还不够。在西方女性主义艺术的文化自觉性很高,一直具有反叛精神,用艺术作为武器来捍卫争取自身的权利。但是国内依旧非常缺乏,很多艺术家不愿意被称为女性主义艺术家,都在回避这个问题。这一方面说明自觉意识不够,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社会依旧对女性有巨大的压力,不论是文化上的压迫感还是道德约束。(梁志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