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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请问皮老师最近在做些什么?
皮道坚:主要是在策展和批评写作。6月份在广州红砖厂当代艺术馆策划了“天下·往来——当代水墨文献展(2001-2016)”,展出作品包括绘画、影像、装置、行为等,有60余位艺术家参展,主要展现了2001—2016的15年间中国当代水墨发展情况。展览的文献部分,着重梳理和回顾了这个时间段里与当代水墨艺术相关的重要展览活动和艺术事件。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展览,是2001年我和王璜生在广东美术馆共同策划的“中国·水墨实验20年:1980-2001”展览的一个延续。
正在做的另一件事情就是在湖北美术馆举办的“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我是策展人,今年是第三届, 以“大漆世界:时序”作为主题,展示当代漆艺的古今之变。最近刚写完一篇策展论述,题目是“时序为心——当代漆艺的时间维度与时间品味方式”。
接下来文化部所属的中国新水墨画院请我做一个当代水墨邀请展,会与今年的批评家年会同时在北京举办,展览主题是“形而上下”,这个展览和“天下·往来——当代水墨文献展(2001-2016)”不同的是,以架上绘画为主,更注重当下。其他还有一些年轻水墨艺术家的展览,也正在考虑和策划之中。
记者:您在湖北美术学院读研究生时学的是中国美术史,毕业论文是写明代画家吴伟,导师是阮璞先生,是什么契机使您走上了当代艺术研究之路?
皮道坚:这其中有一些偶然性的契机,也有一些个人的原因。我在湖北美术学院读研期间,写了《中国美术史研究的方法论问题》这篇文章,谈了自己对现实主义创作和理论模式的思考。恰逢《美术》杂志有理论征文,我就应征了,并且被邀请参加了1982年在神农架召开的“全国美术理论讨论会”,现在很重要的一些批评家当时也参与了这次研讨。当时周韶华是湖北省文联的领导,他是水墨画革新的一面旗帜,在湖北组织了“湖北中国画新作邀请展”等一系列活动,我参与其中并写了文章。湖北省文联主办的《美术思潮》杂志,邀我任副主编,自然也就和当代艺术发生了非常密切的关系。另外,我的个人经历使我对社会现实有些很深的感触,方方面面的原因使我走上了当代艺术研究之路,可以叫做风云际会,也是当时时势的推动。
那时我的老师阮璞先生希望我伏案做古典传统的学术研究,不要写那些“报屁股”的文章。阮先生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学者,他做的学问非常有意义,我个人也很希望像他那样做一位美术史学者,可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全按照阮先生要求的那样去选择研究方向。但即使是做当代批评和理论,我也一直是秉持着阮先生的治学精神。两年的研究生学习,我从阮先生那里得到了一生受用无穷的精神财富。
记者:一直以来,您在致力于推动当代水墨研究之外,还关注漆艺、陶艺等中国传统媒材,那么,东方传统媒材需要具备哪些特质,才具备向当代转换的可能性?
皮道坚:这个问题可以通过三个有内在联系的概念来理解,即“水墨性”、“水墨精神”和“水墨方式”。
“水墨性”和“水墨精神”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在核心精神,来源于中国哲学对人和自然关系的思考。以“水墨艺术”为例,在概念上它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通常认为是水墨画,广义的包括影像、装置甚至行为,虽然它们形态各异,但体现的都是 “水墨性”、“水墨精神”,它们承载着中国的哲学思想,表现了当下中国人的现实生活。
“水墨方式”是我们的一种艺术思维与表达方式,今天是一个东西方文化你来我往,相互馈赠的时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在文化上对自己民族文化中的精髓视而不见。我的很多思考也正是基于此,希望利用东方传统媒介,找到它们新的表达方式,延续我们的传统文脉,树立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和文化归属感。
中国的文学、艺术都非常重视形而上的思考,自古以来,我们的画论谈的是“澄怀观道”、“澄怀味象”,“观道”和“味象”都是透过表象去体会和感悟,去把握形而上的东西。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观道和味象应该说体现了中国核心的艺术精神。以水墨等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媒介,它们模糊、朦胧、空灵、通透,指向内在精神,它们不作如实的模拟,不作生活照相式的反映,非常耐人寻味,这和强调“反映论”的西方艺术是不同的路向,这就是我们文化理念中的“水墨性”。
记者:近年来,“新水墨”成为艺术界的热点,它的涵盖范围宽泛,水墨形态丰富,怎样看待这一现象?
皮道坚:新水墨、新工笔等等都是这几年出现的新概念,艺术除了和理论批评发生关系,它同时还和市场发生关系,市场有时也会拽着艺术走,像这几年的水墨热,除了批评和理论的引导之外,还有就是受市场因素的影响,包括海外市场,他们也看好中国水墨艺术,也要操盘。整个艺术世界就是一个生态系统,艺术家、画廊、学校、媒体、批评家等等元素一起构成了一个美术社会,也就导致了艺术发展面貌的多样化与丰富性。
记者: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现代水墨相对边缘化的境况相比,今天,无论是在抽象、表现、材料或观念等方面,水墨已经成为当代艺术中富有活力的艺术现象,那么接下来它面临的发展挑战会有哪些?
皮道坚:水墨现在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和文化象征,但是我们要警惕的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这和文化上的自卑同样要不得。今天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我们要有开放的心态,继承传统文化精神的同时,在当下找到新的形态去发展它,这一点很重要。水墨不是一个封闭的概念,它的发展是多样的,包含了装置、影像和行为,当然有人坚持架上水墨绘画,也同样可以做出很好的作品来。未来当代水墨的发展将是开放的、多样的,会逐步融入这个世界,让世界更多地看到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
当然,这需要通过努力来实现。在此,我引用保罗·利科的一句话来说明,“近中之远,远中之近,这是一个悖论,它支配着我们现在重新探讨昔日的文化遗产,利用现代术语复现它们所做的全部努力。”我们今天的东西延续了很多古典的东西,古典的东西包含孕育了今天的东西。祖宗的东西摆在那里,它不仅有价值也很有生命力,但它在沉睡,需要用我们的现代术语重新去复述它,阐释它,把它激活用到当下。
记者:如何才能真正提升水墨理论体系建设,需要注意什么问题?
皮道坚:一个真正的学者、思想者,阅读、思考、写作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自然而然就会有一些新的研究出来,我们的理论建设也是如此。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理论话语要更新,这些年来我们谈水墨问题,一直都是引用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范畴、概念。现在很多人对这一点不满,认为我们的水墨创新、水墨艺术实践也应该有自己的理论体系,用自己本土的文化术语和概念来讨论当代艺术。关键在于很多事情简单套用西方理论话语并不能解决问题,理论话语的更新会带来新的东西,这样做对西方艺术来说也是有益的,我认为理论推进要具备这种意识。
记者:您给我们的感觉是一位很先锋很前卫的美术理论家、批评家、策展人形象,但是您说自己骨子里又是一位传统主义者,非常热爱古典的东西,生活中的您是怎样的?
皮道坚:我的兴趣还算宽泛,喜欢阅读、看电影,还喜欢收藏一点东西,很多是在考察过程中捡漏得来的,也是一种缘份。我也喜欢旅行,当然我的旅行都跟工作有关,每到一地都要看博物馆。我很庆幸能从事这样一个职业,不仅可以通过策展写作、理论思考对中国的现当代艺术发展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还能把我的许多爱好串联在一起。
我经常提醒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固步自封,衰老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们可以延缓衰老,就是要多和生机勃勃的世界接触,多和年轻人接触。“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是年轻时我的老师徐松安先生给我的座右铭,我一直铭记于心。
记者:您认为在当下社会,一个当代艺术家好的工作状态是怎样的?
皮道坚:首先要热爱自己的工作,这点非常重要。这不仅是对当代艺术家而言,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第二,当代艺术家应该是真诚的;另外,当代艺术家要和当代生活保持一种审视的批判的距离,不能够完全沉浸其中,跟着市场走的人就是我所说的没有距离的人,必须要跳脱开来,才有可能成为优秀的当代艺术家。(作者 庄燕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