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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以科技、生物、数字为创作方式的媒体艺术始终处在话题的中心。中国当代艺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却也因此开始面对一个和西方同样的问题——媒体艺术时代,绘画该何去何从?而近期的两场油画展览,似乎恰好回应了这个问题。
9月19日,曾梵志迄今为止规模最大、涵盖最广泛的展览《散步》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开幕,9月29日,艺术家喻红的最新个展“游园惊梦”在央美美术馆开幕,展出了她的19幅油画作品,引起艺术界围观与讨论。10月13日,靳尚谊、詹建俊、钟涵、闻立鹏、全山石等老一辈艺术家中国美术馆集体上阵组织“中华意蕴”油画展,每人展出数幅经典代表作,带领年轻一代向观众呈现中国学院派油画的最新状态。三场展览并没有太多关联,却终于给以“媒体艺术”持续占据着话题中心的2016年当代艺术界带来一些不一样的话题。那么,当媒体艺术时代来临,中国也会像西方一样会面临“绘画已死”的威胁吗?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油画艺术教育培养了怎样的创作群体?无论是现实主义、当代艺术还是写实油画,在巨大的创作群体谁才能代表中国?
后起者的自觉
在“中华意蕴”展览中,詹建俊先生的一幅《听涛·红霞》展出于中国美术馆圆厅的中央,这幅作品描绘的是激浪澎湃之中,晚霞染红了整座山林与天边的云彩,但近处的劲松则依然苍茫有力。法国艺术史家、策展人菲利普·杰奎琳看到这幅油画之后,他说他似乎听到了大海的涛声,画面中激荡起的华彩犹如法国南部的阳光。而这也似乎是法国与中国之间的共鸣,也是历史的回声。
两个月之前,詹建俊的这幅作品也曾经展出于法国巴黎,与其他151幅油画一起,向巴黎的观众正式的呈现了一场中国油画的展览。在展览开幕式上,巴黎高等美术学院院长说,他对展览有一种期待:想看一看一百年前,中国油画家到巴黎来学习,而如今的这代艺术家跟那一代艺术家错开了时光,他想看一看那一代艺术家带回去的油画发展至今的成果。
一个世纪以前,中国一批又一批艺术家从中国出发,到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学习,菲利普说,这在法国被称作是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的中国浪潮。从1914年到1955年中,有超过130位中国艺术家前往学习,徐悲鸿是第七位。他们被认为是中国油画的源头和领袖。一直以来,中国油画艺术家在面对西方油画时,都谦卑如故。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油画艺术家钟涵先生自称中国油画为“后起者”,有一种文化上的自觉性:“西方绘画的潮流已经过去了,当我们想要学习它的时候,它已经过去了。那个时候,是中国自己主动去迎接西方的,不是传教士带过来的,这样的主动性很重要。”
近些年来,西方油画持续陷入了“绘画已死”的言论威胁中,当然,在西方这样的讨论并不是完全否定油画在西方的发展,诸如中国艺术界熟知的西方艺术家弗洛伊德、大卫·霍克尼、吕佩尔茨等艺术家依然在油画艺术创作方面具有很高成就,但总体来说,油画艺术的力量是分散的。对于西方油画的发展状态,菲利普这样描述:“油画在西方,并没有一种文化去推动,在抽象艺术之后,我们认为油画的现代创作在西方是脆弱的,并不是很稳定,近三十年来,油画艺术家在欧洲一直处于很分散的状态。所以才有了‘油画艺术在西方已经结束’的讨论。但是这两年这种讨论在逐渐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大家都在认为油画在慢慢回归。”
而这时,挣扎了近一个世纪的中国油画却显现出来了某些优势。几十年来,中国艺术教育系统将油画艺术拓展为主要的艺术创作形式,几代学院油画艺术家与教育家不断探索油画语言如何扎根于中国土壤,并将油画作为高等美术教育的最主要学科之一,从而产生了大批油画艺术家的创作群体,在巴黎展览的研讨会中,不少专家认为,在当下世界范围内的写实与现实主义里,中国油画的创作群体尤其是写实的创作群体是无法被忽视的。“中国现在成为全世界油画创作最为活跃的,也是生产体系最为繁忙的或者是生产最为多元的时代,这样我们不容否认。”菲利普说:“这时,中国油画一直保持的创作优势和完整性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依靠在中国写意水墨画的基础上,建立具象油画和具有表现主义的油画创作体系,这是中国油画从历史沿袭而来的,应该得到保护。中国油画不应当让位于时下的潮流。”
的确,与西方不同的是,中国油画创作群体半个多世纪以来的发展依赖于中国文化的推动,逐步建立起自觉的探索方向,詹建俊说:“当下的油画状态让我们更加坚定了我们一直所认定的方向,那就是把中国文化精神和西方油画语言的表现力相结合,在坚持我们自己的路。所以,作为油画艺术家,尤其对油画艺术语言的魅力是很着迷的。我们的画虽然很多都有传统的面貌,甚至有一些是很传统的技法,但跟西方的路数是不一样的。”
钟涵将这种探索定义为“后起者的自觉”,他说:从实践到理论,从理论到实践,状态是对的,但是我们的问题则是本土化走的太急了,也有失误,主要体现在教学上,而问题在于,当下的高等教育教学却是培养油画艺术家的主要渠道。
当代油画:求变的一代
就目前中国油画艺术家群体而言,学院派体系依然是当下中国油画生态的主流态势。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张晓凌在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时谈到,以靳尚谊、詹建俊、钟涵、闻立鹏、全山石等为代表的老一代艺术家,包括中坚力量的刘小东、喻红、曾梵志、冷军等中坚力量的艺术家再到70、80后的年轻一代,都出自学院。在学院之后,他们则根据自身的创作方向分化出了不同的变体。目前看来主要包括:以靳尚谊先生为代表的古典写实油画,以喻红为代表的贴近现实具有当代性的学院油画,以曾梵志方力钧为代表的更具有前卫意识的当代油画,以冷军为代表的照相写实主义,以孟禄丁、谭平为代表的抽象艺术等几大领域,他们是当下中国油画的中坚力量,很多年来作为各个领域的代表,而如今也都面临着艺术创作的变革和新的艺术语言的探索。
正在举办个展的喻红,毫无疑问成为这其中的代表。喻红在最新的个展“游园惊梦”展出之后获赞无数,尤其是在众多当代油画艺术家的创造力和艺术语言逐渐被业界诟病之时,喻红在创作中的转变独树一帜。
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时国内的当代艺术圈政治波普和玩世现实主义大行其道,喻红在创作上反而而更关注周遭年轻人的生活和内心体验,她描绘了一批在单色背景下,形态各异的年轻人形象,被称为“新生代艺术家”,之后她又将自画像式的系列油画与现成的史实图像组合放置;再往后,她画面结构中更进一步地体现出艺术家对中国传统绘画、敦煌、克孜尔千佛洞壁画以及西方传统绘画的持续性钻研;近几年来,喻红则将现实及人物带入到超越时空的领域中,她以艺术创作的方式来观察作为本质的人群和个体。
她的绘画语言被策展人范迪安称作是“纪实虚构”,范迪安认为,喻红既没有丢弃一直以来所秉承的纪实性的具象语言,同时又将丰富的人物形象、刻划入微的物理质感、超现实的原始意象和梦幻般的元素并置,它们复杂而精美,但又能在匆匆一瞥后给观者留下长久的回思。尤其是她的最新系列作品具有新的空间结构,以立体、交错、魔方式的建构,在人物与景象之间形成巨大的视觉错落,在“此地”与“彼处”的距离中形成反差,在纵向上拉开深度,在横向上形成错位。在范迪安看来,喻红像一个戏剧导演,把画布当成了剧场,在其中安排她的一个个角色,而这些角色又是她心理的投射。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戏剧化的编排中,喻红的绘画有了更鲜明的自我意识,营造了一种“极端情境”,也展现了在图像时代将动态影像植入画面的实验,在这个意义上,喻红正在建构一种新的绘画方式。
在采访中,喻红被多次作为探讨当下油画现状的重要案例:“喻红的绘画最能体现的是当下社会对她的思想冲击,而这种冲击能够让她在当代社会中寻找到很多母体,从写实主义一路走来反而画出了味道,她的变革是不错的。也有很多艺术家在想变得过程中,画的不如以前饱满和自由,努力想找到新的路子,反而找不到感觉了,对于画面中的感受和激情也变淡了,这也是当下很多重要艺术家在求变中的问题。”
张晓凌认为,无论是写实主义、表现主义还是抽象主义,这代艺术家的创作变革已经不体现在油画的语言和风格、形态方面,而应直面社会的冲击,他认为这代艺术家艺术求变的成功与否只体现在这一方面,而谁表现的更为直接、尖锐,谁就成功了,毫无疑问,喻红便是这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个案例。
两大阵营的错位评判
与当代艺术阵营不同,中国油画创作的另外一个巨大的群体则是中国现实主义油画,这似乎与当代油画群体在国内形成了两个阵营的对野,这也被称作是中国特有的同时在前行中的不同艺术体系。
现实主义油画体系主要以写实与具象绘画为主,强调中国传统写意介入画面之中,从新中国美术传承而来,注重画面的真实性、形象典型性、表现手法的多样性和社会功能性,詹建俊先生毫无疑问就是这个阵营中最具代表性的前辈。以浪漫气息和多情而敏感的心灵去发现、提炼生活中的美,不满足于表面生活的摹仿,大量创作历史画和人物、风景、静物等。画面注重绘画技巧、线条的节奏感和运动感,富有音乐性和抒情色彩。“艺术要反应现实生活,大自然是艺术家创作的母体。”对于现实主义绘画的艺术家来说,这是重中之重。
那么当代油画与现实油画,哪个才是中国当下社会真正需要的呢?答案是,两者都需要。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张子康认为,其实以往我们对于不同体系中油画却用同一个标准评判,这带来的结果往往是错位的。
张子康认为站在社会意义上谈论艺术价值与站在艺术创作价值上谈论一件作品的社会意义,这都是不可取的。“就像黄宾虹,他的艺术最初并未被发现,他在当时不出名就是他的作品在社会上产生的意义不够,可能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不喜欢他,不认知他。但其实他产生的意义是在创作上,在创作本身去看黄宾虹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从当下中国油画的现状来看,“这要看你从怎样的思考角度去面对,例如对于今天发挥社会作用来说,写实性的现实主义油画在社会推动过程中更加有效,容易跟社会发生关系,有一个社会价值的宣传效应。当然也不能无限放大社会功能的意义而忽略艺术本身的意义。当然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大家的认知中也理解,有的艺术家创作的独特性越强,可能在美术史上的贡献很大,但是可能会远离当下的审美,在当下社会发挥的作用越小。”另一位业界专家告诉雅昌艺术网记者,其实从新中国美术发展而来的现实主义油画在早期就是为政治服务,在抗战时期也是为抗战服务,“关键是需要去看创作是不是具有强烈的理想,是否能够打动人。”
张晓凌也谈到,中国现实主义油画创作是当下存在的强大的领域,这个体系之下尤其还有国家的支持、重大项目的支持和学院本身的扶持,这是目前存在的基本现实。他说:“作为社会中特有的形态,在中国当下仍然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这是不能否定的,而且其本身所表达的积极乐观和正能量的内容也正是社会所需要的。”
张子康说,其实在中国做美术馆也是这样的概念,就是去发现具有独特创造力的艺术家,通过学术发展与社会形成价值,从而进入美术史。但是在实践过程中就会发现其中有问题需要去平衡,那就是艺术家能否赢得社会的掌声,却不能无限放大其社会性,无限放大社会性之后,艺术生命可能会被弱化,这其中就隐藏着一种战略,那就是美术馆的生命。油画也是同样的问题,不同的艺术存在都有其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