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某作为民间政治、诗歌江湖和当代艺术三个领域的参与经历，正逢当代艺术对政治伦理和诗性的期待之时。由于美术界的知识训练的不足，尤其是文史哲阅读的先天不足，不少艺术家、批评家，甚至一些知名艺术家、批评家，对俞某前现代的三流诗歌和空洞的伪思想，居然普遍缺乏辨别能力，并对此报以礼敬，以至于在一定场合造成了荒唐的膜拜效应。这是今后亟待补课的一个事情。

这次最为恶劣的是，俞某等人将美术界的论争变成一种泼粪化的低端形式。把江湖内斗各种卑鄙的手段带入了美术界，比如造谣中伤、谎言连篇、谩骂龌龊之语。这种艺术家对艺术批评的泼粪化围攻，无疑是一个艺术生态低端化的危险信号。

为何一个三流的盲流诗人，一个毫无思想甚至连大学文科本科生的知识水准都未达到的人，在美术界短短数年之内，被奉为“思想家”、“文化复兴旗手”、“代表性诗人”。又利用这些吹嘘的光环进行商业艺术的包装炒作，先后有一些批评家、画廊为其连三流绘画都称不上的画展站台吹捧，获利数百万人民币。

近些年，当代艺术圈呈现人口结构的外来化。由于艺术市场的资本化，一些诗人、文艺理论以及哲学和美学的学者，一些维权和民运人士，一些商人、高级白领，出于艺术爱好及商业牟利的动机，跨行从事策展人、艺术家甚至艺术评论。这固然为行业带来了活力，但也带来了艺术生态和职业水准的低端化。

事实上，由于俞某是打着思想家和民运斗士旗号卖画，其画作的水平业余，甚至大部分作品请人代笔，并无真正的艺术市场销售。作品销售主要是卖给一些同情为社会变革作出贡献的企业家，他们并非因为艺术性而买画，而是以买画的方式资助社会维权人士。

这场争执的焦点，对画作本身的艺术水准如何并无争议。除了上述所说，缺乏文学史通识的美术界如何识别文学身份的文化骗子;另一个重要的冲突领域，在于艺术批评家对批评对象的“私德”问题的批评，以及如何看待批评家与批评对象的“互骂”现象。

在手机终端的电信时代，批评性的论争双方往往处在同一个微信群，论争就不是八、九十年代的纸媒时代，微信群中双方处在一个短兵交战的即时状态，一旦开战，如同一个街头围观的对杀状态，议题从作品的质疑到对方的“私德”均会纳入猛烈批评的对攻。后者如，俞某作为基督徒身份的淫乱无耻、造谣中伤、谎言连篇不作任何忏悔，对批评家进行泼粪式围攻的流氓行为。

在此情况下，美术界有人认为“艺术批评不可讨论私德。”如果一个人将某一专业当作职业，他就不能议论道德问题?这一问题的案例，可以假设医生的例子，比如一个人做了医生，他的医院同事强奸了女病人，他作为一个医生，就只能讨论医术，而不能议论那个同事的强奸事情?

在一个道德水准滑坡的年代，一个人不管是从事批评家或医生等任何职业，他都有义务尽公民的义务。所谓的公民义务，就是批评周围的人“恶行化”的私德。这涉及到一个私德与公德的界限问题。私德若超越了底线，就不是私德问题了。如一起强奸案发生在家里这个私人空间，但这一犯罪行为不会因为发生在私人空间而属于私德范畴。

更何况，俞某作为一个基督徒，他的一切道德行为，更不属于私德范畴，而是上帝面前的公德。为何对一个教徒的道德要求更高?因为受了洗，皈依上帝，就等于将自己一切置于公德化的监督之下，从此基督徒的一切德行都属于上帝眼睛注视下的公德。如果一个违背道德戒规的基督徒的犯罪行为，可以被作为私德保护，而不能作为公共讨论，这种“私德绝对主义”的良知何在?

经过20世纪的发展，艺术批评事实上包含三个面向：1、艺术作品的批评，这是艺术批评的核心工作;2、艺术制度约束的批评。艺术制度属于所艺术创作的总体影响的因素，已成为国外艺术史研究及批评的一个重要课题，比如社会主义国家的文艺制度对宣传画创作的影响，艺术市场的导向对艺术创作的影响。3、艺术生态的批评。这属于一种广义的艺术批评，即对一个行业的道德伦理的批评，比如对商业骗局、拜金主义、浮躁功利的生态的文化批评。

进入2000年以后，当代艺术拍卖出现了天价做局的商业欺诈行为，以及将艺术作为生产的牟利化的商业生态。这两类人制造了一种反对第二、第三类艺术批评的歪理，诡称艺术批评家只能从事第一类的“艺术作品批评”，而不能对艺术市场、文化和人格伦理进行批评。事实上，即便狭义的艺术批评不包括对艺术制度体系和文化伦理的批评，批评家作为一个公民，仍有权利对作品之外的议题作出批评。

如果批评家都埋头谈学术，不去批评这种私德无耻，学术生态以及社会风尚还会好吗?这次泼粪化的争论事件中，美术界的批评生态还呈现出汉娜•阿伦特所说的“平庸之恶”的问题。一些看客，平时不对恶行发声，别人站出来论辩了，他跳出来做修养裁判，显示他品德高人一等。这些圆滑的好人平时不发声，每次都是一等义士发声并战斗一番之后，就跳出来说这不是高境界。

亦有一些人指责，批评家若自身有性格问题，比如容易火气上升与批评对象对骂，就没有资格批评别人的道德缺陷。或者要求艺术批评必须是公正客观的，不能带有任何偏见。实际上，这种完美主义的艺术批评是不存在的，任何杰出的批评都是一种洞见性的偏见或才华横溢的偏见，若公正客观就不是批评，而是鉴定报告了。批评家在一个道德衰败的时代，难免出自产生愤怒或情绪化的行为，但这不等于批评家因修养不够无批评资格，或者因带有一定过激个性，批评就没有价值。

欧洲在19世纪、20世纪初，一批思想家如尼采、伏尔泰、卢梭曾经激烈地抨击现实，他们的批判并未因个性过激而失去时代价值。西方今天的文明秩序得益于这批思想家的无畏行动，后人因时代的恶性状况及其他们的思想光辉，不会在意他们的个性小节。

学术不可能在真空房里做，若时代缺乏学术的秩序伦理，学术本身也做不好。今天的时代，直面丑陋的文化恶行，亦是这一代学人不可回避的职责!不仅需要在提升第一类批评的水准，亦需要呵斥恶行的第二、第三类批评，以净化学术环境。（作者朱其）

来源:中国美术报责任编辑: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