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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以来,五年一届的全国美展在推出众多优秀作品的同时,也为很多年轻的艺术家提供了一个展示才华的舞台。其中有很多艺术家,从此踏上了一条高歌勇进、佳作迭出的刜之路,但也不乏这样一些艺术家:他们通过美展和其他渠道一战成名后,却从此再无好作品产生。这种现象,或许可以称之为“名成艺退”。在美术界,这并不是一个个别的现象。我们需要追问的是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是美展设置的标准、作品的遴选方式有问题,还是艺术家无法排除功利主义价值观的干扰、难以一种纯净的心态投入创作?本期“新闻时评”特邀两位学者撰文,就此问题进行分析。希望能对当下的美术创作有所裨益。王安石的《伤仲永》,伤的不是仲永,而是情怀。从本质上说,这种感伤,既是孔子不舍昼夜的逝者如斯,也是陈子昂怆然泣下的感遇。然而,如此情怀,却被很多人误读成了劝诫、讽喻。应该说,这样的解读也有意义,但其只适合中学考试,而不适合在大的文化背景下,比如我们当下的这个多元时代,静静地评判某个艺术家的艺术是否退化。
事实上,自古及今,仲永之前,或之后,文艺创作领域,各类仲永,不绝如缕。具体到美术圈很多艺术家成名后艺术水平退化的现象也并不少见。
这种退化现象,在中国画创作,尤其是人物画创作领域,是显而易见的。这里面有生理的原因,也有学理的原因。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社会环境的原因。
方仲永“泯然众人”的原因是,“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如果我们把因仲永而获利,并在利益驱使下,阻碍了方仲永继续学习的仲永父,看做当下社会环境的表征符号,显然,唯利是图并中断学习,成了仲永退化的原因。这个原因,也是很多艺术家成名之后(哪怕只有四十几岁)艺术退化的一个原因。
但是,这个过于表面化的原因以及评价体系,至少忽略了几个方面:
第一: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这是清人赵翼的感慨。请注意,古人“七分天分”,还是老了才知道。艺术上的事,不是靠天分以及天分之外的努力,就可以完全搞定。更何况当今艺术界,常常是“七分人事三分天”。这方面,正好和古人颠倒。本来天分就低,“人事”却多。而成名之后,“人事”自然会更多。曾有的、不多的天分,被远远多于古人的俗事(古人三分,今人七分)挤占,艺术水平不退化,那才奇怪。
第二:仲永之外,还有才尽的江郎。江郎才尽的典故,给很多人找到了艺术退化的台阶。不过,这个理由,也同样遮蔽了一个事实:才有大小之分。江郎的才,究竟是大才,还是小才?若是小才,那么,其成名后的艺术退化,便不是退化,而是繁华褪尽,水落石出。所以,清人《说诗菅蒯》说:“小才易,大才难。雄才易,仙才难。雕冰镂石,小才也;拔山扛鼎,大才也。”当我们在评论一位艺术家的艺术水平是否退化时,一定要弄明白他是大才,还是小才。以大才的标准看小才,恐怕那个原本就是小才的艺术家,永远都在倒退。因此,本是小才的很多名家,由于各种原因,在某一时间出了大名。一旦时不我与,回到原形,也给人艺术退化的表象。所以,过高的期望值,不能作为衡量艺术是否退化的一个标准。
第三:社会转型中的审美精神。随着后现代社会的到来,资本主义与审美精神,既有对抗性的一面,也有相互携手的一面。在你来我去的拉扯中,可怕的不是审美精神的现代性和技术现代性、经济现代性之间的断裂,而是碎片式的消解。德里达在《明信片》中说:“在特定的电信技术王国中,整个的所谓文学的时代将不复存在。”这实际就是“文学终结论”。当然,美学终结、艺术终结的说法,也时有耳闻。这一系列的终结,呼应着尼采“上帝死了”、罗兰·巴特尔“作者死了”、福柯“人死了”的死亡呼喊。如果说退化,这才是真正的退化。但事实是,艺术并未退化,而是转型。表面上的退化,或许只是本质意义上的转型或另辟蹊径。
这一点,让我想起了人物画家郭全忠。作为“徐蒋体系”内较为优秀的艺术家之一,郭全忠很早就在写实人物画方面达到相当高度。他完全可以借此吃老本。但是,他没有。而是转向表现性水墨的探索。他曾感慨说,一个上到山顶的人,要知道下来。如果一直不下来,就会困在上面。这话说得很机智。如果一直待在山顶,不论是否有本事,都不会再有新的作为,因为没有向上的空间。而一旦主动下山,就会有新的高峰在等待。这也是毕加索不停变换艺术风格,却从未放弃艺术追求的根本原因。很多艺术家成名后,不知道从高处下来,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艺术退化的情况。因为他被自己困住了。
莫言说,“如果没有诺贝尔奖插了一杠子,新作早就出来了。但现在怕给父老乡亲丢脸,总是再想想、再修改一下,越想写好,就越写不好。”我相信这是莫言的实话。也是这实话谈到的问题,和“利其然”的符号化的仲永父,一起构成了通常意义上的艺术退化的主要原因。但是,谈论这种退化,如果没有考虑社会文化的转型、没有区分“天分”与“人事”、没有区分大才和小才、没有明确判断规范,那么,我们所做的任何认定,不仅仓促,而且有失公允。
当我们重新解读方仲永,在王安石的“伤”中,不仅看到仲永的退化,而且看到一种文化情怀,那么,我们对于所谓艺术退化的讨论才更加具备远方的意义。(作者:张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