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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展览很多,门类、题材、模样不少,但是通常很难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中国画的创作现状,广度是有了,但是少了法度、深度和气度。缺少法度即是难以体现中国画的笔墨与创作规律;深度不够,表现为立意的表面化、表现手段的平庸化;气度的不够,是缺乏对于传统美学的认知和文化自信。这些现象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自鸦片战争以来,一系列的政治变革,诸如洋务运动、新文化运动、文化大革命,一直到西方的美术教学体系主导美术院校、八五新潮,从严格意义上说,都在一定程度上摧残和瓦解着传统的文化体系。导师队伍的现状也令人担忧,今天中国画的名师名家,大多是六七十岁的一代,少年时期,他们是红小兵,青年时期是红卫兵,接着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回城,改革开放后再走上自己的工作岗位时大多已人到中年,他们的知识结构、从学经历、生活经历、艺术思想、学术水平,都左右和影响着今天的中国画走向,决定了这一个时代的艺术高度。
传统中国画教学思想和书法的边缘化导致了今天中国画存在的诸多问题,中国画的笔墨精神、写意精神在我们今天的绘画中已渐式微,工笔花鸟画似乎也变成了工艺花鸟画或装饰花鸟画了。论及中国艺术,特别是独具写意或抽象特点的传统艺术,我想是绕不开中国书法的。千百年的历史演进,形成了诸如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隶书、行书、草书、楷书等汉字书体,每个朝代都会产生一批代表性的人物,比如说到唐楷,就有颜、欧、柳、赵,谈到流派与风格,我们会说晋韵唐法、民国书风,今天也有所谓的流行书风。这一具有久远历史文化渊源和审美传统的艺术形式,奠定并形成了不同于世界上任何民族的、中国人所特有的审美习惯,比如我们说到“高山坠石”“力可扛鼎”“一波三折”“锥划沙”“屋漏痕”“导之泉注”“顿之山安”,等等一系列具有抽象特征的书法语言,也成为了评价中国绘画的特定语言。一幅书法作品的创作,不可以修、不可以改,一次完成,线条的徐疾、枯涩、浓淡、粗细,将宣纸分割得千变万化,形成了极具抽象意味的图式,产生了妙不可言、意味无穷的艺术作品。作者的喜怒哀乐就在这笔与纸的相互碰撞间表现得完整无遗,这一切无不源于作者的笔墨表现能力,关乎作者的胸襟、学养、禀赋、才情。线条的质量与表现力通过长久的书法训练而迹化在艺术家的个体生命里,是任何一个人不能替代的,而这一不可替代性,恰恰是艺术家最本色的艺术风格和生命品格。线条的优劣直接导致了作品的高下,如果画家欠缺了对书法的认知,也就失去了对线条与笔墨的认知。齐白石说:“画家需有笔才,方可使观者快心。”假如笔墨缺乏表现力,自然不能一步到位、不能以一当十,只好借助描摹、制作、喷刷、涂抹等工艺手段去堆砌、搪塞画面,画家的个性自然不能凸显,便形成和导致了今天一系列令人担忧的创作现状。这也是为什么书画作品中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士大夫气”“金石味”“书卷气”“笔墨味”“笔情墨趣”“传情达意”等等特质,在今天一些展览的作品中难以找到。
中国画的传承与发展,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历代无数的艺术大家,他们的艺术成就无不印证了这一点。清代赵之谦在其所著《章安杂说》中写道:“画之道本于书,书不工而求工画,如小儿未离乳而哺之以饭,虽不皆受病,然瘠与痀必不免矣,画家不能书,必有市气。”这里所谓的“市气”,大概也就是我们理解的市井之气、江湖之气、纵横之气吧。
“用笔千古不易,结体因时而宜。”黄宾虹先生的这一观点在今天尤为振聋发聩,道尽了中国绘画艺术发展的最基本的规律,当书法与笔墨精神、写意精神渐行渐退而不再被重视,中国画的发展恐怕真的是要到“穷途末路”的境地了。(作者 买鸿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