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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我应邀与3位不同学术背景的老师做了一次特殊的“博士讲坛”。4人就“艺术是否是个谎言”的问题面向浙江传媒全校不同专业的学生进行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的交流。
这个“艺术是否是个谎言”的话题缘起一次在校车上没有结果的讨论。哲学博士后出身的侯老师得知我是艺术史出身,便径直抛出了“艺术是不是谎言”的疑问。他不解地说,杜尚的小便池是艺术?不就是一个小便池吗?就因为他是杜尚?我直言这样的疑问在艺术圈里几乎是不成立的,杜尚的价值主要是一个观念的破冰问题。侯老师表示能够理解,但他又问道,这是不是也太儿戏了?我也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小便池,写上几个字,是不是也可以称之为艺术?如果“小便池”是艺术,还有什么不是艺术?
很快,旁边的美学博士郭老师也加入进来,他引述柏拉图对于绘画的观点,称“艺术是模仿的模仿”,并不揭示本质,因此是“谎言”。我说虽然哲学号称是科学的科学,但哲学是哲学,艺术是艺术,毕竟分属两个不同体系,不能拿此标准去衡量彼标准。柏拉图说到底谈的还是哲学问题,不是艺术问题。
交谈最后,我发现要说服彼此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当侯老师正式地邀请我与郭老师,一位戏剧戏曲学博士武老师和他一起面向全校师生做一次“艺术就是个谎言吗——诗歌、绘画、戏剧与美学漫谈”的座谈时,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我在想,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时至今日,艺术在当今中国语境中依然面临认知的壁垒?一方面是广大的普通百姓在面对当代艺术作品时的茫然无措,另一方面是很多高学历高职称的非艺术圈人士对当代艺术同样是困惑,乃至质疑。特别是在中国当代艺术越来越走向所谓实验性、观念性和多元性的今天,一边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展览、赛事和拍卖,一边是艺术家和“圈外”人士之间越来越遥远的认知距离。
这让我想到平时在给同学们上课时的情形,即便同是艺术类学生,除了偏纯艺术方向的同学外,大部分同学对艺术的了解并不比非艺术专业的同学有明显的优势,更多地只是知道本专业领域的一些代表人物和作品。
艺术是个谎言吗?或者确切地说,当代艺术是个谎言吗?当然不是,至少不是一般意义上所理解的“谎言”。多数人之所以还停留在这样的疑问之中,其实依然在纠结艺术作品是不是艺术家一笔笔画出或雕刻出、具有常人难以重复的“专业性”,以及内容和意义是否简单明确等层面上。这些基于传统艺术面貌的认知困惑在现成品艺术和观念艺术出现百年后的今天多少显得有些无奈。
除了杜尚的小便池,被很多人质疑和调侃的还有在苏富比卖出3000万美金的伊夫·克莱因的蓝色方块,2012年5月8日在佳士得拍卖会上以8688万美元成交的马克·罗斯科的《橙,红,黄》等众多作品。诚然,这些作品的天价在很大程度上有市场资本运作的因素在,但它们绝不是所谓的愚弄大众智商的游戏,更不存在什么“谎言”问题。虽然抽象艺术和观念艺术早已成为艺术创作的司空见惯的手段,但所引发的持续的隔膜与困惑似乎在中国当下语境中尤为突出,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思考。
毫无疑问,学科之间的人为壁垒是主要原因之一。艺术作为一个长期以来被边缘化的学科,在我国的中小学乃至高等教育中几乎是形同虚设,导致了现在的学生艺术观念、基本知识和动手能力上都严重不足。特别是非艺术类专业,除非是个人兴趣,否则几乎没有接触和了解艺术的可能性。而艺术类学生中的设计、摄影等非纯艺专业的同学对绘画、雕塑尤其是当代艺术的兴趣与了解总体来看也十分薄弱。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代艺术与社会大众之间不断加深的鸿沟,特别是愈演愈烈的观念化倾向,使得很多艺术家主动或被动地陷入一种似是而非的概念游戏中。在我看来,正确的观念艺术要有两个基本的价值指向,一是深厚的文化根基与思考,二是明确的态度或担当意识。真正的观念艺术,不是故弄玄虚的视觉游戏和谋求名利的语言投机,而是发自内心的对文化艺术和人类处境的敏锐观察与深度思考。(作者 邢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