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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鏏,字象九、象州,襄平(今辽宁辽阳)人。清代院体人物画代表,同时擅花鸟。画面颇有古风,布局饱满,用笔细致,渲染净丽,风情婉约,有宋院体画之风,又带有受郎世宁画风影响的痕迹。
《伯爵图》描绘了上百只雀鸟栖聚于梅竹丛的场景,笔法工整细致,竹叶、白梅、茶花以双勾法勾勒,设色典雅清丽;群雀形态各异,或飞鸣、或瞰视、或憩息、或觅食,形象生动活泼。画面布局有条不紊,疏密有致,雀鸟的灵动与植株的静雅相映成趣。此作以“百雀”谐音“伯爵”,寓意加官进爵,是古代花鸟画作品中常有的一种在抒情中寄托寓意的表现手法。
在“彩羽献瑞”展览的展厅入门处,陈列着一件赵少昂的孔雀图,导览活动中,许多观众除了用手机拍摄旁边杨善深的雄鸡报晓图,就是在这张孔雀图前留影了。有观众问,是不是画孔雀、锦鸡的,就叫工笔画、院体画、宫廷画,而画芦雁、鸡鸭的,就与之相反?情况当然不是这样,题材与风格并不能这样简单“连线”,但要把这个问题说明白,还得倒回五代时候的“黄徐异体”来慢慢聊。
翎毛画发端的“富贵”与“野逸”
唐代的翎毛画,表现的主要是贵族畋猎中的鹰类猛禽,或者庭苑中的那些与奇花异草相配的珍禽,到了五代时期,花鸟画出现了两大阵营,也就是后来说的“黄徐异体”。以西蜀黄筌为代表的一派,被称为“黄家富贵”,因为他们多描绘宫廷苑囿中的珍禽奇花,画法精细,以轻色渲染而成;而江南的徐熙所代表的一派,则多取材于水鸟野卉,画法多用墨笔,色彩比较少,相对黄筌一派的风格,这一派被称作“徐熙野逸”。
宋人郭若虚认为,画家的志趣和生活环境决定了作品的题材,黄氏父子长期生活在宫廷,耳目所习,所以“多写禁篽所有珍禽瑞鸟,奇花怪石,今传世桃花鹰鹘、纯白雉兔、金盆鹁鸽、孔雀、龟鹤之类是也”,作品满足了皇家贵胄的好奇心与华丽精致的审美喜好。除了题材之外,黄氏作品还妙在设色。黄筌画法精工,线条均细轻柔,造型准确,同时注重色彩的渲染,力求刻画出内在的生命力,所谓“骨气丰满”。
而“徐熙野逸”呢?他出身于江南名族,一生以高雅自任而不肯为官,所以作画取材自然不同于宫廷画家。据北宋郭若虚记载:“徐熙江南处士,志节高迈,放达不羁。多状江湖所有,汀花野竹,水鸟渊鱼。今传凫雁鹭鸶、蒲藻虾鱼、丛艳折枝、园蔬药苗之类是也”。他独创“落墨法”的绘画技法,用笔上不作谨慎的描摹,信笔抒写,略加色彩,抓住自然界动植物主要的风神情状来传达主观心绪。作品从题材到画风,都反映出文人士大夫恬淡自适的心态。
需要注意的是,徐熙、黄筌尽管风格相异,但都具有较强的写实画风,这也是时代特征的反映。徐熙比黄筌用笔生动,但绝不能说徐熙是写意画法。
以书入画,从写实向写意转变
在宋代,宫廷画处于垄断地位的背景下,借物抒情的文人画也在徐熙、崔白的基础上发展了起来。士人作画当“翰墨游戏”,主张绘画不能只讲究形似,而要传达文学趣味和笔墨情趣,强调寓意抒情,同时结合“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化哲学观念,使画面表达出意象“符号”的程式性。在绘画技法上,重用墨而轻用色,强调以墨为主,以色为辅,要求笔法简洁洗练而有书写性,反对刻意求工与繁琐艳丽,强调人格化地表现自然花木禽鸟。
到了元代,更加强调书法用笔在绘画作品中的表现,看重的是放松简括的用笔,由单一追求自然静物的描绘到追求诗、书、画、印有机结合,逐渐完成了从“写实”向“写意”画风转变的过程,这是一个质的飞跃,对明清有重大影响。
广州艺术博物院研究员吴冰丽告诉我,书画材料的改变,也促使了翎毛画的风格变化。宋画用绢本,可以极尽工细,却不能率笔渲染,因为绢本是不“发墨”的,难以表现墨象的润泽生发。而元以后,随着生宣纸的广泛采用,和以书入画的自觉化,文人画家就可以在写意方面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如“点法”的使用,笔墨的抽象化、概括化,也客观影响到花鸟画的写意进程。
需要了解的是,虽然在明清时期,文人画已经成为花鸟画坛的主流,但工笔重彩的画法也一直并未中断,一在民间,一在宫廷,并行发展。
飞禽的“隐喻”
回到前面这位观众的问题,现在我们知道,并不是因为画了孔雀、锦鸡,就是工笔画或者院体画,而是因为宫廷画家往往为了符合宫廷审美需求而选择这些“人间富贵鸟”入画,同时,这些禽鸟羽色斑斓多变,也特别适合用工细的画法来表现。
而身处民间的文人画家,首先由于视觉经验所限,并不像宫廷画家那样对那些猛禽、珍禽有着直观的观察,他们写生时很自然地会选择日常生活中所见的禽鸟;其次,他们也往往更容易在这些常见的生灵身上借景抒情。中国文化有着悠久的“香草美人托物言志”符号系统,在植物方面,梅兰竹菊象征君子的品德,松柏、蟠桃象征长寿,牡丹、芙蓉象征富贵昌盛……这是大家都熟悉的。同样,在禽鸟里也有一套心照不宣的象征意义。如凤凰、孔雀、锦鸡等,让人联想到高门富贵、仙姿不凡;鹤让人联想到世外隐者、风雅出尘;芦雁、白鹭、沙鸥、水鸭等,让人联想到江湖野逸、浩渺烟波。再详细些,如前天我们介绍的鸡寓意“五德”,还有众所周知的鸳鸯寓意夫妻恩爱,白头翁象征白头到老、长寿相随。喜鹊寓意“喜庆”,画在梅花上就是“喜上眉梢”;麻雀谐音“爵”,画一百只麻雀就是“伯爵图”,寓意加官进爵……所以,要说院画与文人画在翎毛题材选取上有所区别,倒也有道理。
不过,题材虽重要,具体作品还要具体分析。比如艺博院展出的这两张同题作品《荷花白鹭图》,差别就很明显啦!(记者 冯钰 陈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