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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有着丰富的文化遗产。在这个丰富的文化遗产宝库中,作为古代文化特别是思想文化载体的文献典籍占据着重要位置,其数量之多、流传之久世所罕见。我国不仅有丰富的古代文献典籍,还有整理、研究、利用这些文献典籍的悠久历史,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成果和经验,总结出有益的理论和方法,逐渐形成比较完整的古文献学。古文献学对于我国古代文献典籍的保存和流传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能否继承和发展中国古文献学,是关系我国丰富的古代文献典籍存亡的大问题。如果没有正确的古文献学理论和方法,古代文献典籍将会面临两种后果:或者任其错乱、散佚,日渐消亡;或者乱加整理、妄加窜改,歪曲历史、贻误后人。这两种后果都将使古代文献典籍遭受难以估量的损失,对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非常不利的。不久前,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发展古文献学、加强我国古代文献典籍整理编纂出版工作是重要基础。
古文献学涉及古文献的搜集、甄辨和对内容的准确理解
古文献学是关于古文献阅读、整理、研究和利用的学问。古文献在形式和内容两方面的特点,决定了古文献学是个交叉、兼综的学科。古文献就形式而言,包括语言文字和版本形态,涉及中国古代语言文字学和古籍版本、目录、校勘、辑佚、辨伪、编纂学等。就内容而言,分具体和抽象两个方面,具体方面包括人物、史实、年代、名物、典制、天文、地理、历算、乐律等,涉及自然和社会、时间和空间诸多方面的考实;抽象方面主要指思想内容,需要结合语言文字和具体内容由浅入深地剖析探求。按学术性质来分,古文献学又分为考据之学和义理之学。有关形式方面的文字、音韵、训诂、版本、目录、校勘、辑佚、辨伪诸学以及有关内容的考实之学均属考据之学;有关思想内容的剖析探求属于义理之学。
从古文献利用的角度分析,古文献学涉及古文献的搜集、甄辨和对内容的准确理解两个方面。搜集、甄辨与目录、版本、校勘、辨伪、辑佚有关。古籍目录是考察文献和治学的门径。由于我国传统目录具有“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特点和优良传统,其在读书、治学、传承文化方面的指导作用尤为突出。版本学涉及文献版本的鉴定和流传源流的考察,读书、治学、传承文化应依据可靠的善本。校勘是借助有关理论和知识,运用相关文献比对、综合考订的方法,以极其审慎的态度校正古文献在流传过程中产生的种种错误,包括字句的讹误、篇章的错乱等,以期恢复文本的正确面貌。校勘的意义十分重大,它是取得正确文本的重要手段,是读书、治学、传承文化存真求是的先决条件。辨伪有狭义、广义之分:狭义辨伪仅指关于书籍本身包括名称、作者、年代等方面真伪的考辨;广义辨伪除此之外,还包括书籍内容真伪的考辨。辨伪是一项鉴别史料的基础工作,也是读书、治学、传承文化考信求真所必需。辑佚是从传世的有关文献中钩稽、辑录已经散佚的整部古书或现存古书中遗失的内容,具有拾遗补缺的作用。
对古文献内容的准确理解,包括三个层次:一是对古文献的语文解读,二是对古文献的内容考实,三是对古文献的义理辨析。古文献的语文解读在古文献学中居于基础地位。古文献是用文字记载的以书面形式存在的文本,也就是说古文献是以书面语言为载体的。因此,要了解古文献的内容,必须从弄懂语言文字入手。语文解读包括认字、读音和释义,涉及文字学、音韵学和训诂学。中国古文献学有一个优良传统,就是以小学为中心。所谓传统小学,狭义指文字学,广义则包括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中国古籍目录,从汉代到清代,小学类书籍一直附属于经部,作为通经的工具书。古文献的内容考实是指对古文献具体内容的各个方面如人物、史实、年代、名物、典制、天文、地理、历算、乐律等的实事求是的考证,直接关系到对古文献内容的准确理解。义理辨析是古文献解释的灵魂。义理与文义有别,文义是文献语言的字面意思,这属于语文解读所要解决的问题;义理则指文献语言所表达的思想,这是义理辨析所要解决的问题。义理辨析是对古文献内容理解的最后一个环节:即在语文解读和内容考实的基础上,对古文献的内在意义进行准确的理解和诠释。只有完成义理辨析这一环节,才算得上对古文献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的完全理解。
运用古文献学阅读、整理、研究和利用古文献
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特别是其中的思想文化,离不开对其载体——古文献的准确把握和理解;而对古文献的准确把握和理解,又必须凭借古文献学的理论和方法。可见,古文献学对于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为了更加深入认识这种重要意义,我们不妨举两个具体例子。
例一,利用敦煌写本校正《高适集》传世诸本的错误。
高适是唐代著名诗人。《高适集》传世诸刻本及清影宋抄本有《登百丈峰二首》,此诗敦煌残卷伯3862题作“武威作二首”,按以敦煌写本为是。第一首首句,传世诸刻本及清影宋抄本均作“朝登百丈峰”,而敦煌残卷伯3862是“朝登百尺烽”,也应以敦煌写本为是。“烽”即烽火台,西北河西走廊至今仍有遗迹,相当高大,素有“百尺”之称,如李益《暮过回乐烽》有“烽火高飞百尺台”句。高适此诗本作“百尺烽”,应该是后代中原人不谙熟“烽燧”的形制,因而不知“烽”指烽火台,所以错误地将其改为形近的“峰”字。既改为“峰”字,则“百尺”高度与山峰不相称,又错误地怀疑其文字有误,进而改为“百丈”,致使一错再错、面目全非,随后又改诗题,将“武威作”妄改为“登百丈峰”。
“烽”讹混为“峰”,在唐诗中经常见到,原因都跟这差不多。如前面提到的李益《暮过回乐烽》,因诗中有“烽火高飞百尺台”句,受其牵制,题中“烽”字没有被妄改;但其《夜上受降城闻笛》首句“回乐峰前沙似雪”,“烽”被妄改为“峰”。幸好《全唐诗》于“峰”字下附注异文:“一作烽”,得以留其真迹。其实,回乐为唐灵州大都护府属县,绝非山名,“回乐烽”指筑于其地的烽燧。又如王维《凉州赛神》诗:“凉州城外少行人,百尺峰头望虏尘。”凉州即武威郡,诗中“百尺峰”明显是“百尺烽”之讹。这是一个校正讹误的例子,涉及古文献学版本、校勘和内容考实(如烽燧考实)等方面。如果不是先去解决此类复杂问题,而是费力详考“百丈峰”在何处,非但徒劳无功,而且会以讹传讹。
例二,通过语文解读与义理辨析了解孔子的仁学思想。
《论语》中的“仁”字,不仅出现的次数多,而且孔子对仁的说法以及后人的解释也众说纷纭。究竟怎样把握其实质、了解孔子的本意?只有运用古文献学的理论和方法,综考全书、前后互证,语文解读与义理辨析兼而用之,才能比较准确、全面地了解孔子的仁学思想。
孔子讲的仁,基本含义是爱人,如樊迟问仁,孔子说:“爱人。”(《论语·颜渊》,以下只注篇名)但是爱人又不是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地爱,而是有亲疏远近之别。孔子说:“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学而》)这里清楚地说明了爱的层次。首先,仁以维护“亲亲”“尊尊”的宗法血缘关系的孝悌为根本内容,如孔子的弟子有若所说:“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学而》)其次,礼是仁的准则。如颜渊问仁,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又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礼的中心内容是宗法等级制度,同时也包括维护社会秩序、反映社会公德的礼节和礼俗。再次,仁要求体恤别人,奉行推己及人的“忠恕”之道。如仲弓问仁,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渊》)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孔子说:“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卫灵公》)这是就禁止一面而言的“恕”。至于“忠”,是从积极可为的肯定一面而言的,如孔子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雍也》)所谓“近”,指自身;所谓“能近取譬”,就是说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忠”和“恕”是仁的同一内涵的两个方面,所以孔子又说:“吾道一以贯之。”曾参解释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里仁》)最后,把推己及人的体恤,再进一步拓展,一直到广济博施、泛爱大众。如孔子认为,如果“博施于民而能济众”,那已不止于“仁”,而是达到最高的层次“圣”,连尧、舜都不易做到(《雍也》)。由此可见,孔子的仁学思想,既以宗法等级的人际关系为基本内容,又包含了人道主义的泛爱成分。
仁除了仁爱的含义,还包括“敏于事而慎于言”(《学而》),就是要求人表里如一、言行一致、重在实践。如“巧言令色鲜矣仁”(《学而》),“仁者先难而后获”(《雍也》),“仁者,其言也讱”“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颜渊》),“刚、毅、木、讷近仁”(《子路》)。孔子还说过:“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并对“五者”加以指明和解释:“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阳货》)。其中,“恭、宽、信、惠”均属仁爱的范畴,而“敏”则属身体力行的实践范畴。孔子之所以把力行作为仁的内容,一方面是为了反对言行不一、“色取仁而行违”(《颜渊》)的伪君子和只说不做的空谈家,甚或揭露借仁德之名行凶恶之实的阴谋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倡实践,让人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自身负责,为社会尽责。如何凭借古文献学的理论和方法求真考实,在解读、整理《论语》方面还可以举出很多例子,限于篇幅,不再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