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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刚
我们画画有什么用?丰子恺说:“绘画是无用的。”具体地说,应为文人画是无用的。什么是文人画呢?解释的已经很多,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真”字。
有用的画当然有很多,如抗战时期的木刻版画、博物馆的大型主题画、民间的年画、连环画、宣传画、广告画、宾馆壁画、卡通故事画以及插图等,这类画有其特定的要求,是不可以自由随便的,是属为人而作。文人画是为己而画的,今天情绪好,可以一气呵成画若干张,今天情绪不好,就去看看书写写书法,或再弄几句诗自我调侃一下。小品大章,疏密浓淡,不为什么,只为遣兴,古有梁疯子、米癫、黄大痴、倪迂都是为情而画画的人。文人画重在写意,多理想化,是随感而发,而不斤斤计较于形似。然而这个“随感而发”,必得几番苦修静练方发得出来。文心墨语,情随笔运,体现了画家自身的艺术修养,没有这个修养,弄出来的东西就苍白无味,欲说无辞,就不能尽兴。
说文人画无用是它的自娱性,由自娱到自觉觉他,又进了一步。过去文人没有展览意识,自娱之外也会有交流,名曰雅集,有名的如“兰亭雅集”“西园雅集”“玉山草堂雅集”。他们以文会友,游目骋怀,即席挥毫,抒写胸意,纯是兴趣,无功利目的,最多是罚酒三杯。不像现在,附庸风雅,名为“笔会”“大展”,只是为找由头。古时雅集多是名士精英,“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很讲究品位。他们注重文人风骨,笔墨无论清淡、朴拙、辛辣、跌宕,都是性情的自然流露。到了“扬州八怪”时,文人画已与大众文化、民间艺术相契,延续到陈师曾、齐白石、黄宾虹时代,已可谓“新文人画”。他们在战乱中立定精神,在新文化运动中把握传统文人画的价值,画画以外都有自己的美学理论。
文人画本质是天人合一,明心见性,精神上多是向内寻,他们视行路、读书、吃茶、听雨,都是为净化自我情操,他们已把写写画画习惯于日常的生活之中。见画如见其人,一张白纸,从立意到布局,到用笔用墨,到题诗跋语都是由个体完成的,一人就是一个世界。我有情,看世便有情,我有趣,看世便有趣,我心宽,看世便会宽。他们视“正己然后可以正物”,文采和文化自觉对社会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它像一剂“清凉散”,给躁动的尘世、无止尽的人欲以清芬。让人忘忧,让人快乐,让人励志,让人思考,让人健康,对养生最有好处。从某种意义上,这种画又是可以治病的,此无用之大用也。
如今热衷从事“新文人画”的,我们常纠缠于配不配算是文人,是因为“文人画”在人们的心目中太高致了。我以为还是看其作品的属性,我们为什么而画画?画画为什么?有无寄托?怎么看待无用?时尚对“无用”的东西忽冷忽热,其实是静不下来。诗、书、画、印相结合的文人画之路能延续千年,一定有它的道理。它像一种高深游戏,一级又一级,进去了就没完没了,此中妙理、妙趣、妙义,倾毕生精力未必能弄明白。它不像有用的绘画容易见效,走这条路是要有思想准备的。
今天有好些“新文人画”,还是要打引号的。我们不能借其“新”而掩盖其基础能力的不足;不能借其“文人画”而装腔作势,食古而不化;不能因其拍卖个高价,就以为是成了。文人画是无用的,又是严谨的;是高雅的,又是清苦的;是散淡的,又是寂寞的。“新文人画”所难,难在外面世界的诱惑太多而不随波逐流,难在知行合一,自圆其说。独特的个人风格谈何容易?明日复明日,青年期、中年期、老年期,也还是一个“真”字,“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至于那种滥竽充数、俗不可耐的伪文人画,就不提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