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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导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的思想源头,可追溯至2000多年前孔子的言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对此,孔子之后的绝大多数学者和艺术家均尊崇并践行之,由此可窥孔子这一理念在艺术领域的分量及对后世的影响。
众所周知,人品和艺品分属两个不同的哲学范畴。前者属于道德范畴,后者属于美学范畴,二者各自独立为体。虽然伦理道德思想常常通过艺术形式表现出来,艺术的表现形式和内容也常常反映道德,影响着道德意识和道德观念的改变。
但并非所有的艺术形式皆可反映道德,艺术也并非唯一能够反映道德的形式。这就意味着二者之间不可能具有相同的衡量标准和评价体系。将人品视为评判艺品的标准或者将艺品视为评判人品的标准,既不合乎情理,更不符合逻辑。
即便如此,人们(不只是学者和艺术家)仍然主观地、坚定地将两个不同范畴的哲学概念搁置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此而为,在我看来,是因人性向善。
主张人品和艺品兼修的为艺观,无非希望二者相互促进,互相作用,实现 “尽美矣,又尽善也”(孔子评《韶》乐语)的为艺理想,承载起“成教化,助人伦”的超越艺术自身的更大的社会功能。
于是,具有理想化的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便兼具了社会化特性,得到了包括艺术家的广泛认可,聚众识为艺术家艺术修为的价值取向和中国艺术的重要评判标准。
当下,文艺界提倡的 “做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无疑是新的历史时期人品与艺品兼修为艺观的继承和强化。
不可忽视的是,在功利色彩浓厚的现实语境下,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正被某些艺品不高或人品艺品皆不高的装腔作势的为艺之人“唯我所用”和异化解读。
“人品即艺品”“为艺先为人”等等诸如此类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绝对化后的流行语,成了时下某些艺术家标榜自我的“广告牌”,无限地拔高和神话着他们自己,忽悠和规训着懵懂的他者,弥漫着吊诡的气息,与古人实现“尽美矣,又尽善也”的为艺理想和兼具“成教化,助人伦”的社会功能的这类统一说的初衷有本质的区别。
不明就里的随声附和者的推波助澜,将此类言说彻底泛化,如张口即来的小曲,飘荡在整个文化艺术界。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理念,从未像今天这样显得世故、虚伪、空洞和毫无底气,似一句油滑而苍白无力的口号。
与之相反的“为艺术而艺术”“纯艺术”等等强调艺术的独立价值及直接追求艺术真实的人品与艺品分离之说的喧嚣尘上,进一步消解了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
"为艺术而艺术"是对席勒美学的一种粗浅而通俗的表述
艺术家究竟应不应该遵从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人品的修为是否有裨益于艺品,从未象今天这样频受轻薄和质疑。也使如何做人(人品)这些艺术家分内之事,要么成为虚伪的摆设,要么成为利用的工具。
本欲借助道德约束人性的“发乎情,止于礼”的人品与艺品兼修为艺术观下的艺术修为活动,反而难于反映人品(道德)的价值和力量,其直接结果就是:催生和助长了时下以艺术为幌子的谋利、谋权者的泛滥。而且,此类现象在当下正呈扩大化的趋势。
真不知不久的将来,功利化的艺术界还有多少艺术家,甚至受众,关注艺术的本体呢?这表明,正确认识和把握人品与艺品兼修为艺观的精神实质,真正发挥其价值和力量,防止其因绝对化而走向虚无化,在当下已十分棘手、难为,却更显迫切、必要。
以实现“尽美矣,又尽善也”的为艺理想和“成教化,助人伦”的社会功能为目的的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与其绝对化后的人品等同艺品或先于艺品的观点是有明显区别的。
前者的侧重点在艺品,后者则正好相反,其演绎的结果自然各呈其态。前者主张注重艺品修为的同时,兼顾人品修为,二者主次矛盾分明,为互补关系,是人品与艺品兼修为艺观的精神实质。中国的艺术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只注重艺品必然失之于德,超迈精绝的艺术将因艺术家缺失德性而难于为人称颂,传播久远。秦桧、蔡京等书法皆堪称一流,可又有谁效法于斯,颂扬其艺呢?
侧重点在人品的后者是人品与艺品兼修为艺观的绝对化。如“人品即艺品”这类“等同”说,降低了“艺品”作为主要矛盾的“地位”,既无法诠释人品好的人不都是艺术修为高的艺术家的客观现实,也无法理清人品低劣的董其昌之流的艺品之高,“人品”在艺术修为中的价值和力量随即变得虚无与可疑。
更甚于此的是人品先于艺品之说。如“为艺先为人”等,这是主次矛盾的本末倒置。艺术家,艺术是根本。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何况人品具有能动性的特性,其由于政治、经济、文化等环境和时代的更迭变迁,处于不断地变化之中。
从人们审视人品的维度来看,出发点不一样,人品的评判标准也有可能随之而变,甚至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观点;再者人性具有双面性,甚至多面性的可能,又何以存在统一的、清晰的、恒定的评价标准和价值尺度呢!
而正是人品具有能动性与相对性的特性,给当下“功夫在画外”的艺术家预留了施展“才华”的广阔空间。那些“等同”说与主次矛盾的“颠倒”说,于他们而言既是机会也是耍弄权谋的用武之地。
至此,这类流行语不再仅仅是言说那么简单,要么成为他们粉饰自身和欺蒙世人的工具;要么成为他们借助师生关系、所习流派渊源、所谓的区域文化等等文化艺术界拉关系、扎圈子的江湖套路;要么成为他们借助众人所知(众人所知的未必是真理)的这类言说,以自我标榜的人品之高,实现抬高其并不高的艺品目的的噱头!
需要提醒你的是,你若在当下还相信某些艺术家所说的“人品即艺品”“为艺先为人”这类“等同”或“颠倒”说,那么被称之为傻子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你自己!
如此看来,人品与艺品兼修的为艺观的绝对化与主张人品与艺品的分离观,其最终的结果皆是人品(道德)在艺术修为中的虚无化。只不过前者隐晦,后者直接。
重要的是二者的理念皆无法证明其有裨益于艺术的修为,不是制造更多认知上的混乱,就是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搬弄是非的工具,不仅严重伤害了艺术自身,而且败坏了社会风气,却正好反证了人品(道德)在艺术修为中具有不可或缺的价值和力量。
若这样阐述还不能让身处迷局中的时人和“为我所用”的艺人警醒和以为然,那么我们就撇开人品对艺术的修为是否有所裨益不谈,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在我们这个崇尚文以载道历史悠久的国度里,满大街皆是只能“发乎情”,却无法“止于礼”,或者干脆“毫无礼”的董其昌似的艺术家,社会将会成为怎样的社会?
说小点儿,如果我们的身边就立满了那样的艺术家,我们是否还有机会从容不迫地理论我们的为艺观?是否还有胆量言说和欣赏艺术?
——恐怕除了唾弃,便是逃离!(作者 黄禾青,从事中国书画艺术创作和理论研究,兼及艺术批评。书画作品多次入选各级书画展并获奖。在《中国书画报》《书法报》等专业刊物发表文章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