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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绍基一生临池之功至老不废,每临一通,意必有所专属,或取其神、或取其势、或取其用笔,或取其结构分布……一通有一通的用意,而无一通与原碑全似;他兼收并蓄,融汇碑帖,对于尊碑之风既非一味盲从,对于帖学不足也非全盘摒弃,而是各取所长。
近代思想家梁启超曾言,“无专精则不能成,无涉猎则不能通”。正如此言,北京画院始终在齐白石研究的道路上,力图实现“尽精微,致广大”。希望通过循序渐进的专题展览与个案研究,进而窥见白石老人的艺术神髓,梳理20世纪中国艺术史,乃至古今中外艺术的纵深网。
齐白石早年的书法因地域原因受何绍基影响颇深。他曾在《自述》中回忆自己的学书经历:起初由馆阁体入手,后来看到胡沁园、陈少蕃两位老师写字都是何绍基一派,于是也跟着学了。40岁前,齐白石主要学何绍基的行书,临写“何体”直入化境,惟妙惟肖。于是,以此为基点,我们开始将目光投放至齐白石与何绍基的书法渊源研究。终于在丁酉岁末,以双个展的形式来呈现何绍基书法对后世的影响与分流,以及齐白石书法风格的独成与溯源,共同探讨二者与湖湘文化的关系脉络。
何绍基身经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四朝,乃清代重要书家。少时即濡染家学,自喻“架上三万签,经史任所取”。观其一生,博洽多闻,治学、诗词、书画、金石皆为所长,终以翰墨著称于世,真草篆隶无所不能,而又无所不擅。他生活在一个碑学勃兴的时代。崇碑之风自晚明滥觞,至清代因金石、考据学的兴盛而愈演愈烈。阮元首推尊碑之说,包世臣继之,并加以抑帖。一时间,商周金文、秦汉刻石、六朝墓志、唐人碑版,皆令书家争相效仿。作为阮元门生,何绍基进一步将其师重碑的理论付诸实践。他曾言“东京石墨皆我师”,不过仅靠寻碑访帖、沿袭古人,便无法成就今日的何绍基。得以留名青史,正是源自他对“书家须自立门户”的坚守。
何绍基论书曾有“五难”说:一是得于心不能应于手,此难关乎于技;二是落入古人窠臼,不能自成门径,此难关乎于定型;三是师友指示,不能付诸于笔,改懦成勇,此难关乎于转型;四是落纸如铸,不可修饰,此难关乎于熟练;五是读书少则气韵不深,此难关乎于修养。纵观今日画界书坛,以上“五难”何尝不是当前艺术创作有高原而难耸高峰的屏障。
那么,如何跨越屏障,向高峰迈进?何绍基用其平生历练,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他一生临池之功至老不废,每临一通,意必有所专属,或取其神、或取其势、或取其用笔,或取其结构分布……一通有一通的用意,而无一通与原碑全似;他兼收并蓄,融汇碑帖,对于尊碑之风既非一味盲从,对于帖学不足也非全盘摒弃,而是各取所长。故其书既有北碑沉郁雄强的力感,又有南帖潇洒飞动的神采;他独创悬臂回腕法,需集聚全身之力,书不及半,汗浃衣襦,由此笔势大异。虽深知此法艰辛,但仍不能自已,只为辟出一条新路;他至老则尤勤,花甲之年专习隶篆,周金汉石无不临摹。勇于突破既定程式,风貌独具,于能中再升一格;他饱览群书,交游广博,长于经史考订之学,精于诗咏歌赋之韵,更旁及金石、图画、篆刻、律算,识解超迈。
由此可见,探寻艺术规律之真谛,没有捷径,无外乎承、悟、勇、勤、养五字。承乃传承,上溯历代,心追手摹,做到有法可依;悟乃参悟,将诸家之法化为我法,自成一家;勇乃勇气,面貌已成,仍甘于突破,勇于求变;勤乃勤奋,日课不歇,做到心手相传,为求堂奥不惜废画三千;养乃修养,学识见闻,陶冶成性,气韵方得深,格调乃高。纵观艺坛名家,无不依此五字而成。如白石老人,镕铸百家,将石涛、八大的简逸,金农、板桥的奇肆,缶翁、撝叔的金石气,皆凝炼为自家面貌。年过半百,又以“饿死京华,公等勿怜”的决心,衰年变法,得以扫除凡格。杖朝之年,仍每日展纸研磨,挥毫涂染,不叫一日闲过。出身农家,能入王(闿运)门精研诗文,诗书画印俱佳,终可雅俗共赏。
言归至此,还望能借名家之路途,启迪今人以践行。同时借展览抛砖引玉,希望能带动学界深耕齐白石与湖湘文化圈研究。 (作者 王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