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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艺术走到今天,艺术家早已可以轻易地走出国门参加各种展览,国内的展会也能轻易拉来国外顶级艺术大师参加精心策划的个展或者群展,即便只是串个场,也没有什么太多技术性难题。展览的方式和规格也足以与国际最顶尖的展览相媲美,并且,有相当多的艺术家作品从形式上和内容上,都十分国际化。在很多情况下,面对一个当代艺术展览,甚至是无法从作品本身分辨作者是中国艺术家还是欧美艺术家,从形式上到内容上,中国当代艺术俨然已经跟国际当代艺术成功接轨或曰已然无缝链接。这些现象现今已经十分常见,以致于大量艺术家和理论界都开始相信,艺术的全球化时代已然来临,或者,即便还未曾来临,随着衣食住行等生活方式的全球化,文化和艺术上的全球化那也是必然且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和趋势。这种想法的确符合当代艺术发展的表象以及大众的惯性想象,但无疑是与当代艺术的精神内核与价值结构背道而驰的。对于多数持这种想法的艺术家或者理论家而言,艺术全球化的大一统愿景其实是一个陷阱,光鲜时尚的表象之下是平庸时代的无能为力。
亚文化本身是一个伪概念。好比“青年艺术”的概念,本身是不成立的,艺术分类方式很多,但以年龄来划分就显得十分可笑,纵览艺术史,从古希腊艺术到后现代艺术,艺术家的年龄从来不会成为一个归类方式。英国年轻艺术家团体虽然名之以“年轻”,事实上此团体被承认的还是他们作品与以往艺术形态在形式与理念上的巨大转变而不是年龄。同样,文化本身是不应该有高级或低级之分的,不同时代的文明或许可以笼统地指称先进或者落后,然而这种比较更多地是指生产力意义上的。洛可可之于东亚艺术、后印象派之于浮世绘、毕加索之于非洲木雕,两者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当代艺术同样如此,欧美作为当代艺术的中心区域,似乎统领着世界艺术潮流,影响弥远弥深,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世界各地艺术发展的正确方向是唯欧美马首是瞻。南美、东亚、印度等地生发的艺术形态最根本的原因是自身社会、经济、文化等各方因素综合发展的结果,有外来影响,但是外来因素在不同的个体身上和不同的社会情境及文化语境当中与其本初是有巨大差距的。即便是有无法忽视的重大影响,也并不意味着南美、东亚、印度文化是一种附属于欧美的亚文化。否则,受到非洲木雕影响的毕加索岂非要称之为非洲文化的亚文化?亚文化这个概念与其衍生之初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美国社会学家大卫·雷斯曼把亚文化与大众文化相对立,但更多地还是大美利坚中心合纵国概念。关于全球化的亚文化现象,还要从地域文化与中心文化说起,是与欧美发达国家相对的一切亚文化、次文化、第三世界文化,甚至包括落后原始文化等区域文化。当然,区域与中心依然是以经济为先入之主的概念。或许,亚文化圈都应该反思,普世价值是否被过度追捧,却忽略了自身最重要的朴世价值——是的,朴素的朴!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也是我深深不能理解所谓的爱狗人士的世界观的原因,在没有学会或者做到爱人之前,爱狗是可笑的。对自身存在的无感或鄙弃而舍近求远追逐潮流,是一种虚伪的“诗和远方的田野”,也必然是一种自我他者化。艺术思潮和语言的生发本身就应该是多元并发,不过,在一个功利化的社会,欧美因素只是其中之一,更多世俗的因素也影响着艺术家的创作,比如顺应策展人或藏家的趣味。然而,一些光怪陆离的装置或者莫可名状的画风能在形式上显得很当代,语言很国际化,精神内核上却往往苍白无比。现在艺术家都已经知道了,东西合璧并非仅仅简单地用油画颜料画出国画韵味或者用水墨去画出坚实的艺术造型,当代性也并非仅仅只是用水墨画个现代人物或者物什,或者用油画画个波普风或者现代符号。但在泛现代艺术概念上,则深陷迷局,也可以说是过于热切地向中心靠拢,过于焦虑地与传统拉开距离,也可能是过于自负地放弃反思。等等,凡此种种,纷纷落入全球化的陷阱。而新近的表现则是坏画之风靡,大量艺术家似乎认定拙即是巧,误认为表现得好像不会画画似的就会很当代——太多艺术家深陷其中,当然,可能也是蹩脚策展人和藏家们的趣味作怪。
这很可能导致中国当代艺术越走越局限,要知道,这些玩法其实二、三十年前的艺术家早已玩得溜熟了,而多年前那帮画家则无疑是从德库宁们那得到灵感与胆量。诸如此类,画家、策展人、藏家等等纷纷在时尚的国际化、全球化道路上渐行渐远,这些均与当代精神背道而驰。有句被艺术圈鄙视已久的俗话说:民族的即是世界的。但事实上,这句话远远不等于带有偏见的民族主义或者民粹主义。当代艺术最核心的价值观导向于消解权威、中心和精英文化,但同时重构边缘、地缘等所谓的亚文化价值体系也是当代艺术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构成,当代艺术并不志于建构一个平庸的大一统世界。欧洲的危机以及美国的种族问题证明,所谓的全球化只不过是亚文化世界一厢情愿的想象,英国执意脱欧和美国种族问题冲突不断证明西方价值体系固有的问题难以解决,而当代艺术对诸如此类问题的关照是西方当代艺术价值体系建立的依托之一。至于欧美之外的亚文化现象,是否可以依托于此价值体系根基,则需要从更广大的视角重新审视。从西方文明对于亚文化现象的歧视以及由此带来各方面的冲突可能还将延续很久,穆斯林世界也许会引发新时期的蛮族入侵,届时全球价值观体系将面临重建,在此背景下,全球化更显得不合时宜。无论如何,对西方文明的跟随是危险的,如果把艺术比作信仰,你能想象宗教全球化的可能性吗?果真可能,那全球将陷入北朝鲜一样的极度危机当中。最显而易见的危机来自艺术市场。自从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市场上取得成功,越来越多的艺术家登上了国际艺术的大舞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呼风唤雨。不过,艺术界应该从尤伦斯和希克对待中国当代艺术的态度中警醒,并不存在纯粹的理想主义,理想主义行为表象之下的实质很可能是市场行为或者其它诸如政治博弈之类的无法实证之行为。这或许过于阴谋论,然而市场行为则是显而易见的,市场行为中的供求关系有先后变化顺序,一段时间内的热销产品并不能证明热销产品的价值对等价格。非理性的市场则更增加了这种不对等的可能性。历经市场泡沫,不少曾经风光一时无两的明星艺术家跌下神坛,当年动辄百万、千万级的艺术家不少甚至无人问津。原因很简单,艺术价值没有得到理论印证的艺术家,在艺术市场走向理性,收藏家不再狂热,或者在庄家抛盘时,被市场淘汰也就在所难免——这一切很大程度上要拜国际操盘手们所赐。同时,过快地走上国际市场意味着主动权和话语权的丧失,对于艺术家和艺术经营者均是如此,过于急切地试图统治国际艺术市场是可笑的,即便成为苏富比的大股东也不能。无论国际艺术市场对中国当代艺术有多热衷,能否获利才是艺术市场操盘者真正关心的核心问题。非建立在学术根基上的市场狂热跟当年荷兰的郁金香花球热一样,必然瞬间崩塌。同时产生的蝴蝶效应很可能是对当代艺术价值体系的建设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更不用说重建——众多一夜暴富的艺术家对拮据的理论家的蔑视早已溢于言表。不过,艺术市场的国际化早已不可逆转,因为中国人比其它国家任何人都更功利!因此,中国当代艺术市场总是在自我设陷,同时又总是自己率先跳了进去。艺术从来不应该全球化,那真的是一个陷阱!(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