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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书法学习而言,读书与写字,不可偏废。
书法家最怕别人讥为写字匠,然而,只是停留在“匠人”的技术层面,那便只能以匠人视之。按理说,书法家应该是文化人,但当今伪书家太多,写字匠倒是不少,因此我们倡导书法家要多读书、善读书。于书法学习而言,读书与写字,皆不可偏废。
有人说:写字者不必太读书,读书无益于写字,反而占用写字的时间。似乎有理,因读书优良者未必写字优良,诚然,反之亦然。读书本不必然关联写字,因读书之目的不在写字;写字亦不必然关联读书,写字之目的亦不在读书。然而写字岂止是写字之技巧?汉字之美又岂止是存于外在之形?知晓写字之理方可谓之书法,不读书何以明白书法之法?东坡云:“我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晓,需要知识,更要智慧。知识足可稽古,智慧利于出新,读书多者知识必多,信息必广,眼界必宽,智慧于是乎出。又,书法一途,实为洞开传统文化宝库之一方便法门,自此门户入,书山学海,可得圣贤智慧而宝之。写字可资读书,理在于斯。况且,读书写字共同旨归在于完善自我,涵养内心。内心枯槁者,笔头必不温润;人格丰赡者,文字常不浅薄。内心滋必润于外,书法艺术、学问文章即为外化之表征。故可于楮墨间充盈文气,可于文字内弥漫墨香,更可于举止中显露从容,于思想中蕴含智慧。读书写字,当为生活方式,当为交游因缘,当为提升自己与裨益社会之根基、动力与支点。
读书不决定写字技能的好坏,却影响书写者创作品位的高低。古人说,最怕恶札。此恶并非关乎善恶之恶的道德评价,其实指向恶俗之恶的审美要求。不读书则作字俗,黄庭坚明确提出“俗”为书法学习中第一病。他说:“学书要需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政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只是俗人耳。余尝为少年言,士大夫处世可以百为,唯不可俗,俗便不可医也。”
读书怡情,读书养志,通过读书获得灵感,生出创造。若与古人交,唯于书中见,圣哲的智慧经历时间的检验,得到后人的推崇,能为社会所接受,必定符合自然的法则与人伦的标准。古人的情怀实际上与平常人无异,只不过古人能述之以文,明之以理,晓之以道。读书,在于入乎情,达乎理。
写字反过来也有益于读书。书法作为汉字书写文化的集中体现,完全称得上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典型符号。这个符号有文学的内容,有哲学的思考,有艺术的审美。透过书法,我们还能看到古人在汉字创造中充满的智慧。甚至,通过书法的实践,能体会到古人读书写字的思想与情怀。今天,拿起毛笔写字的人,已经显得挺然秀出,如果能好好读书,必将很雅很美,内心宁静和谐。当然,不读书难以领略古人的才情,也无法依止古人的思想,想对书法作艺术的审美关怀,恐怕只能显得肤浅甚而曲解。故此,读书于书写者而言可谓不可或缺。但各类著作浩若烟海,且良莠不齐,古人告诫我们,择书须经典,读书要得法。
择书须经典。今人择书而读多有急于事功的心态,常将书法技法类的书籍视为度人金针。因为这些书讲技术,在这个技术至上的所谓“工具理性”时代,谁的拿来直接有用就信谁,造成的直接结果便是思想肤浅,认识简单,缺少判断。这些书不是不可读,只是得看写书的人是否真的自己已经弄明白。如果作者自己都不明白,岂不将你越说越糊涂?再者,从读书到实践需要智慧,这种智慧并非从技法书中自然流出,而是需要借助哲人的头脑,站在“道”上对“技”做出指导与判断,才能有效转化为自己的实践能力与认识能力。哲人之“道”全在经典之中。
读书要得法。当前书法高等教育一般将与专业直接有关的古汉语、诗词学、文字学、美学等课程作为基础课,旨在解决文化根基的问题,引导学生在专业学习的同时不能忘记根在哪里。从传统文化视域观照书法,将书法置于整个大的文化语境之中,发现书法是一棵树,文化是土壤,土壤多厚实肥沃,这棵树就将长多大多高。同时,越是深入这层文化的土壤,越是感觉到传统的博大深广与个人的狭隘浅薄。虚心读书,用心读书,多读经典,庶几可乎!朱熹两段话说得很好:“读书之法无他,惟是笃志虚心,反复详玩,为有功耳。”又说:“读书有三到: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不看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漫浪诵读,决不能记,记亦不能久也。三到之中,心到最急。心既到也,眼口岂不到乎?”虚心与用心,读书好,写字也能好。善读书、写好字,才是文人。
(作者 李逸峰 西北师范大学书法文化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