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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曾流行“新文人画”。几个画家凑一起办个展览,就名之为“新文人画”。于是有人质疑之:你们连文人都不是,谈何文人画?
那么,如果对方是文人,他们画的画就一定是文人画了吗?
我曾见过几位名作家也画画,画得像坊间流行的商品画似的。如果这也算文人画,文人画就难免被讥为有身份的人士缺乏专业水准的业余涂鸦和鹦鹉学舌了。
说起文人画,自然会说到宋代的文人书画。说到宋代文人书画,我想起了“宋四家”之蔡襄的一个故事。宋仁宗非常喜欢蔡襄的字。某年,宋仁宗最宠爱的温成皇后去世,他请蔡襄抄写《温成皇后碑》,不料蔡襄推辞道:“此待诏职也。”这是你画院里专职画师“待诏”们的事儿。他并进一步解释道:“儒者之工书,所以自游息焉而已。”
不要小看“自游息焉”这四个字。它堪称人类艺术史上的一个重大进步。在此之前,艺术的生态链基本是依附于权贵的需要。同时代的欧洲,画家如果离开教会和贵族的豢养,是难以生存的。而在中国宋朝,特殊的文明环境造就了这样一批文士,他们将书画艺术从附庸地位中独立出来,书画创作不再看雇主的脸色行事,而是听凭自己的心性,成为自己情感抒发,个性张扬,心志寄托,哲思蕴藉的媒介。而西方要到400年后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才逐渐赢得这种独立思考和生存的地位。
相当长时间里,中国文士阶层羞于鬻字卖画。今人来看,这种观念未免腐朽,但放在11世纪的人类文明环境来看,它却有着非凡的先锋性——为了赢得艺术的独立性。
除了独立的艺术人格,文人画还要有创造性的艺术主张。同样是“宋四家”之一的苏东坡,他在审美学中推出了“丑”的美学概念。他和米芾都是中国赏石文化的开拓者。他在米芾“瘦漏皱透”这四条观赏石审美标准上增添了一条“丑”。他自己的书画也在某种程度上实践着自己的“丑学”理念。老子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实质上是警醒世人思维的从众性。苏东坡也是通过建立赏石标准和自己的书画实践,来启迪人们以新的视角来看待事物。
这就是文人画的价值所在。
不是具有所谓文化身份的人画的画都称得上文人画。只有具有独创性的文化主张并个性化地落实到自己创作中的绘画,才称得上文人画。
即使没有所谓的“文人身份”,却符合以上要求的,也可以算作文人画。如元代的王冕,放牛娃出身,没有功名,耕读为生,但他的创作却完全符合文人画的要求。“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的诗句,即出自他的墨梅图。
以这样的标准看世界,我觉得梵高倒是文人画,抽象艺术鼻祖康定斯基也可以算是文人画。他们都以自己独立的思考,独特的视角,独创的形式,进行着艺术创作,并提出了具有开拓性的崭新艺术理想。
我忍不住遐想,苏东坡把一块憨厚的大石头,命名为“雪浪”,与800年后的杜尚将一个小便斗倒转过来,命名为“泉”,这两件作品,倒是可以同处一个“文人艺术展”的。(作者 林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