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泉：艺术蜕变需要积累

    1936年，中国近代第一座国家级美术馆“国立美术陈列馆”在南京成立。80多年过去了，如今的江苏省美术馆，新馆与老馆（国立美术陈列馆旧址）相距不到500米，同步开放、交相辉映。现任长徐惠泉和他的同事们开启了“新馆与老馆，经典与现代错位发展”的新时期。本期我们专访了江苏省美术馆馆长徐惠泉，从他的艺术创作到江苏美术发展现状，从美术馆的发展策略到国内外美术馆的同步发展新思路。带我们走进江苏省美术馆，走近他的艺术。

　　从水墨到墨彩，艺术的执着与蜕变

　　《收藏投资导刊》：您的中国画创作经历了水墨、彩墨、墨彩三个历程，每一次风格的转变是怎样完成的？

　　徐惠泉：目前为止，我的创作历程就是经过了这三个阶段。现在回头看，在我人生的每一个关键节点都得到了恩师的指点，才有了现在的我。

　　1980年，我进入苏州工艺美校开始接受正规的美术训练。1988年，单位领导送我到浙江美院（现中国美院）国画系学习进修，这让我真正进入到中国画创作的领域。那时候教我的老师都是当代中国画创作最好的画家，如顾生岳、吴山明、刘国辉、冯远、唐勇力和尉晓榕等，他们的指导让我受益终生。一年时间里，我接受了严格的训练，了解了中国绘画的基本技法和创作观律。当时回到苏州的我创作进入了一个爆发期，创作了大量的作品。机缘巧合，1990年经朋友引荐我认识了著名诗人、作家艾青，他非常喜欢我的作品，并给予我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青年无私的帮助。介绍我在中央美院展览厅举办个展，期间我认识了卢沉、周思聪等艺术大家，在卢沉老师的指点下，我决定从色彩着手建立自己的风格，走上了彩墨画的创作道路。

　　2011年，我应邀在江苏省国画院美术馆做展览。当时周京新院长为我的画展撰写了一篇文章，他提到我的彩墨画更适合称之为“墨彩画”。他认为，我的创作还是以传统的中国绘画为基础，再融入西方绘画的优秀传统，因此“墨彩”二字更为恰当。

　　艺术创作经过量的积累就会达到质的飞跃，在某个时间节点上就会顿悟艺术的奥妙。以前我喜欢“满”，追求画面的丰富感，而当我重新审视这些作品时，我开始逐渐去追求适合的美，和谐的美。合适的美，是东方哲学思想的延伸，是中国艺术精神的表现。以后的这些年，我都在不断探索我的“墨彩画”如何呈现合适的美感，这是站在中国的哲学思维上来创造，这也是中国文化自信的一种体现。

　　《收藏投资导刊》：您的创作题材大多是古代人物画，除此之外您还偏向哪些题材？

　　徐惠泉：我画了很多重彩画、墨彩画，也画了大量的写意画，但我最终的目的是消解这种分类，因为这种分类会在一定程度上束缚艺术家的创作。人们往往会把画家分为山水画家、花鸟画家、人物画家等等，而实际上好的画家单纯就是好画家，应该能胜多种形式的创作。工笔和写意之间并无界限，我们的工笔画需要写意性，写意画也不是空洞的墨戏。所以我最终的目的就是消解这种概念。

　　我现在的创作题材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反映现实生活的主题性绘画；另一类是相对轻松的抒情性绘画。

　　最近我通过采风创作了一批反映时代主题的创作，这些内容大多是描绘现代生活，展现当代人的精神风貌。比如我创作的《花之梦》、《温暖港湾》都是在福建惠安采风后创作的。《花之梦》描绘的是恵安小岞岛的姑娘，她们的服装非常具有地方特色，非常漂亮。在旅行景点做表演时她们会穿，在现实生活中在劳作时候也穿。她们对美好生活、对梦想的追求蕴含在现实和理想之间，体现在生活和舞台之间，姑娘们的心事就在这如花如梦的境地中。

　　像这些现实主义绘画会有一定的叙事性，但是我更偏爱的创作题材是非叙事性的，如一些古装的作品，这些绘画与现实生活有一定的距离，因此在艺术表达方面会更加纯粹。我会将人物、景以及装饰性的东西作为画面的组成部分，来表达我想要呈现的意境，表达我的艺术理念。这一类的绘画是抒情性的，我们不用去在意那些历史细节，只需要去体味画面营造出来的美感。

　　《收藏投资导刊》：在寻找自己创作风格方面，您对当前年轻艺术家们有哪些建议？

　　徐惠泉：首先，要有清晰的目标。艺术家的创作生命很长，能够找到清晰的方向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急。

　　其次，要重视积累的过程。我现在做江苏美术馆馆长的工作，也是在进行知识和眼界的积累，以便于对接下来的创作有更好的延续。年轻艺术家要学会多听多看多感受，这种积累要有广度和厚度，直到量的累积到达质的飞跃。

　　第三，在新时期要充分运用科技的手段，但不能迷失。现在是信息化的时代，多元文化融合发展，进入快节奏的生活并没有错，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有抱负的画家不应该被快节奏迷惑，尤其是一个好的中国画画家，要有定律。第四，要关注细节，关注生活。我们常说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其实艺术家每天都在生活中，每一天都在观察和体味生活，优秀的艺术家要学会在生活中发现美，寻找灵感，然后将其移入到美术创作。注重画面情景上的细节，注重技法层面上的细节，都能提升绘画的品味。

　　荣光与压力并存的江苏美术

　　《收藏投资导刊》：江苏拥有深厚的美术底蕴，从古至今都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请您谈一谈目前江苏美术发展的现状？

　　徐惠泉：江苏文化底蕴深厚，大师辈出，有着良好的美术传承，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但是对于当代艺术家来说，背负了先辈的荣光，同时也倍感压力。但这些压力是正面的，这种艺术氛围尤其是深厚传统的氛围，熏陶感染着年轻的艺术家们。江苏经济发展快速，为文化艺术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物质基础，江苏省委和政府对于文化事业的大力支持，这些都为江苏美术事业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当前，中国美术发展呈现出一个人才普遍流向北京的现状。北京是政治文化中心，汇集了全国各地优秀的人才。江苏也受到了这种“人才趋京”的影响，使得江苏省的艺术家在地方上有些缺乏自信。另外，江苏的艺术家需要注意，不能因为在传统绘画氛围中成长起来，就笼罩在了祖辈的荣光中，沉浸在传统中走不出去。要大胆尝试，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之上勇于创新，去创造新的辉煌。

　　近些年市场有些冷淡，但我认为这对于画家来说未必是坏事，我认为还应该再“冷”一些才好。市场冷一些，艺术创作的干扰就会少一些。现在太多的活动、展览以及对市场的重视，影响了艺术工作者安静的创作氛围。展览活动多，创作任务重，都是为完成任务而画，失去了艺术创作的趣味性。绘画需要平淡的心境，需要独特的趣味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艺术作品的质量。

　　新馆、老馆错位发展，现代与经典并行

　　《收藏投资导刊》：近年来国内美术馆的发展越来越受到重视，江苏美术馆的发展路径有哪些？

　　徐惠泉：我们江苏省美术馆自去年老馆（国立美术陈列馆旧址）以江苏省美术馆陈列馆恢复开放以来，形成了一个馆有二个展览场馆的独特优势，据此我们确立了江苏省美术馆的未来发展方向：老馆和新馆、经典和现代错位发展。把老馆打造成经典的艺术博物馆，新馆打造成现代化的当代美术馆。以公益性和学术性为立馆之本。展览、典藏、学术、公共教育和安全保障五位一体协调发展。

　　我们的老馆有着80多年的历史，它的前身是1936年成立的国立美术陈列馆。如今，作为江苏省美术馆陈列馆按照五个方向去策展：第一，以新金陵画派为主轴线的相关展览和学术研究；第二，二十世纪上半叶以南京为中心的江、浙、沪地区的艺术、建筑、时尚、生活方式的研究与回顾展览；第三，中国版画尤其是与江苏水印版画相关的学术展览；第四，近现代以及当代艺术大师的个案研究展；第五，和国际知名艺术机构合作引进国际著名画家、大师的展览。值得注意的是，每个展览都是由江苏省美术馆自己策展，展览时长均超过三个月，这是国内其他美术馆难以做到的。

　　新馆的策展思路是打造现代化的当代美术馆：第一，作为政府主导的省美术馆，我们理所当然地要肩负起作为江苏美术“高原出高峰”的宣传平台责任 ，推出江苏优秀艺术家；第二，关注当代艺术，着眼于正在发生的现代艺术现象，通过展览和典藏的方式记录这个时代的印迹；第三，将馆内丰富的馆藏活化，通过策划学术性展览，让其走出库房，与观众见面；第四，推出江苏美术馆自主品牌的展览。

　　交流促进发展，美术馆事业进入新阶段

　　《收藏投资导刊》：日前，首届国际博物馆馆长论坛在南京举办，通过交流，有哪些经验是值得国内美术馆借鉴的？

　　徐惠泉：“首届国际博物馆馆长论坛”——“艺术博物馆的未来发展趋势分论坛”在江苏省美术馆举办，我们邀请了诸多世界知名博物馆的馆长参与讨论。如奥地利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大英博物馆、英国国家美术馆、卢浮宫阿布扎比博物馆，意大利乌菲齐美术馆等等，这些博物馆馆长与国内美术馆馆长一起交流讨论，不同思维的碰撞产生了良好的化学反应。

　　中国的美术馆起步较晚，1936年成立的国立美术馆标志着中国开始有了美术馆，直到改革开放以前，中国的美术馆发展都非常缓慢。改革开放之后，随着经济的发展，美术馆也进入快速建设和发展的阶段。我认为，当前我们已经进入了美术馆发展的第二个阶段，而接下来才是美术馆真正成为艺术博物馆的开始。国内美术馆与西方出现了不同的分类，我们把博物馆和美术馆分开，但是在西方艺术博物馆属于同一体系。正因为我们有这种区分，也就出现了“馆无馆藏”的问题：博物馆需要有馆藏才可建馆，但是美术馆能够在没有任何馆藏的情况下建馆，因为可以只作为展览馆存在，这是中国美术馆建设中出现的问题。接下来我们即将进入美术馆发展的第三个阶段，要把美术馆做成真正意义上的美术馆，要与西方知名美术馆同步接轨。这也是我们举办论坛的意义，通过取经达到同步接轨的效果，让我们少走弯路。

　　《收藏投资导刊》：国际间的交流和学习，可以打开思路，相互学习借鉴。

　　徐惠泉：的确，通过这次论坛，我们分享并且学习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在未来美术馆发展上大家达成了共识：未来美术馆要多样性发展，要强化美术馆的服务功能，要利用科技手段获取大众对于艺术品的喜好，进而指导艺术创作和艺术产品的创造。

　　当然，共识里也有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在博物馆泛化时代，要去博物馆化。还有人提出了馆藏数字化的问题，认为应该让每个人都平等地享受藏品，提出数字化的全面开放，即便是商业用途也要提供无偿的服务。这些观点都非常好，为我们提供了看问题的新视角。尽管我们起步晚，但是对于当下和未来的发展有深刻的了解，对我们有着非常大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