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辰：读仲清华的绘画艺术

　　绘画本身就是一部历史，从其发生并持续到今日之进程，有其自身的演变轨迹，同时在每一个阶段都留下了她的风姿与故事。我们今天不仅仅是面对现实的景观来展开视觉想象，同样我们也深入到历史中来抒发对现实的憧憬，甚至在发掘历史瑰宝的时候，让我们更加以史为鉴，意在当代。

　　仲清华的绘画艺术注重探寻绘画历史的衍变。他关注经典，注重文脉性，并使这种有价值的语言体系焕发出新的魅力。他的作品具有欧洲的古典绘画气息，但不失中国审美之精神体现。这些都和他多年的中央美院系统学习与研究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虽然写实主义在徐悲鸿时代就被确定为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学传统，但并不是每一位学生都会将古典绘画艺术作为自己的研究领域。现代主义艺术以来，古典绘画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在当代艺术思潮与信息传播的影响下，很多人对古典绘画语言避之如敝屣，即便学习过它的人也是浅尝辄止。

　　真实的历史本应如此吗？非也。

　　仲清华以虔诚的态度、认真思考、钻研欧洲古典绘画，当他了然于当代的绘画方式及其意图，也深解当今的绘画新理念之后，他愈发对欧洲的古典绘画语言感悟良多，越是理解近百年中国绘画之衍变的历史规则与需要。毕竟这一艺术语言历经百年多来无数艺术家的引进和研习，已经成为中国当前的绘画主体之一，已然是从事艺术创作的不二法门之一。而仲清华所思的或许更远。他认为这一西方绘画语言仍旧有着我们可以钻研、探索其精髓的东西，在今天尤需咀嚼其语言的细微与精妙之处，这也是他能矢志不渝这么多年求学之路的动力，也是他立足纯正语言把握与情感表现的目标。

　　纵观东西方的绘画艺术，中国绘画重气韵，而欧洲绘画重科学性，讲究法度、结构、光色，讲厚重深邃。欧州古典绘画重细节，刻画深入严谨，但在研习大师作品时我们仍能感受到其中的笔法与整体韵味的把控。欧洲绘画的脉络虽不是单一系统，但分出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之差异。印象主义之前总的原则是准确模拟外部世界，尤其重视人物绘画题材，所以欧洲大师作品中无论是市井生活的绘画，还是重头戏的宗教绘画，人物必是重心，对人物的刻画也更注重精神层面的表达。

　　仲清华的绘画作品中人物占有很大的比重，在气氛、色彩、构图以及笔法的运用上细心揣摩欧洲绘画的精髓，在他的画中不放松对人物神态、情态的描摹，尤其在他研究生时期。近几年他画中的人似乎已经逐步开始消解其社会属性，而带有一定的象征性，甚至成为他心目中理想化的人物形象，这一点作为他作品中的特征尤为重要。这是仲清华的心悟理解，或者说是他要追求的艺术精髓。

　　除了人物题材之外，我们还能看到他这些年的作品中所关注的新内容，他似乎想与古人进行一次当下的对话，这些新作品更具有中国式的审美意味与情趣。在当代艺术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国内有大批画家重新在追溯欧洲绘画的源头，不仅接受现代的绘画语言，也从深厚悠久的东西方文明中去研究参照。这样的现象是中国当代艺术所需要的，同样也需要经过几代人的咀嚼和消化，形成新的绘画艺术语言，不再区分中西隔阂，它应当就是我们当下艺术选择。

　　所以，仲清华一边参悟欧洲绘画，一边又赋予它一种新的诗意语言表现，这是他为物质化生存现实下的众生相赋予的神圣意境的一种努力。今天我们已经离诗意情境越来越远，而追慕诗意已成为心灵的向往，成为心中的神圣。欧洲绘画的精华是那些刻画圣洁神圣的作品，而仲清华理解我们当下的大地更需要诗意的栖居，是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生之为，就像他的工作室不断搬移，在现实的冲击震荡面前，更需要一种意志与定力，这样的诗意吟诵不啻是一种回眸反省。诗意与神圣本是灵魂的两个维度的欲求，是绘画为人生立命的所在。越是生存在充满张力与紧张的环境下，越是需要诗意抚平忧虑的心灵。读仲清华的绘画，这是最大的启示。

　　2018年8月7日 于中央美术学院

    （作者为王春辰，批评家、策展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