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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版画) 40×60厘米 1961年 宋源文
自20世纪30年代新兴木刻运动以降,中国现代版画风行弥广,不论注重精神还是强调写实,不论关注社会抑或表现个人,都承认“新兴木刻”以创造替代复制的核心价值,承认新的版画当以创作为本,这与传统的复制版画泾渭分明。创造性的版画创作之所以成为发展的主旨,有赖几代版画人一生的坚持,尤其是直接与新兴木刻运动对接的、以第一代版画人为师的第二代版画家们,对传承既责无旁贷,又身体力行,他们几近一生的版画创作,拓宽了新兴木刻的审美,延展了新兴木刻的维度,完善了中国版画的形式,深刻着版画的内涵。
宋源文作为第二代版画人的杰出代表,不但身处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这一中国版画实际的领导核心,更因其版画创作、教学、组织、理论等工作与现当代版画休戚相关。他几十年来所倾力的事业,既是他人生的步履,更是中国版画的发展之路,“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版画正是因为宋源文这一代人的付出与奉献才会发展、提升。而个人的气节与情感,不但是艺术家创作的初心和结果,是审美的剑胆与诗心,更是创作中艺术语言的表述氛围和展开空间不可或缺的条件,它决定了艺术创作的品质。
强调宋源文的气节,是重在强调他人性的真实。无论形式伟岸抑或偏狭,舒展抑或逼仄,其作品总是从不同角度诠释着人性的真实。画面中所有形象或景物不过是时间地点和人物的他(它)在,“他(它)”在则验证着“我”在,英国哲学家休谟曾说“爱也罢,恨也罢,思想、感觉、观察也罢,无非都是在领悟”,领悟真实、领悟自己,前者拂去风尘,后者明确自我,尤其在时代动荡之际,最是气节彰显之时。宋源文的气节是疾风中的劲草。回望其人生旅途,童年时经历过的饥寒交迫与日寇横行的亡国之痛,都铸就了他品性的刚直不阿,而青年时参加革命、宣传革命的实践则奠定了宋源文的人生理想,孕育了他以艺术来表现自己理想的初心,也形成了他坚持歌颂阳光、歌颂春天、歌颂人民的主题。
中国近当代版画在挺过了历史的坎坷和波浪,走到改革开放的时代后,人性的真实越来越成为人们的精神追求。以宋先生这样的禀性,气节的真实首先表现为人的“大雅”,“大”是雄浑博大、有容乃大,如他的作品《天际》《天潮》《春江雪》等;而“雅”则是棨戟遥临、雍容典雅,如《昨夜风雨》《朝阳》等,在宋源文这一类气节鲜明的作品中,大雅之风扑面而来,气节之盛过目难忘。在与其面对面时,同样能感到这种大雅的气度,他对事对人少有计较,在他做中国版画的当家人时,总会以全国版画的大立场、以艺术发展的大前提为重,个人的远近亲疏或师从身份都不曾影响判断。德国哲学家康德曾说过:“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道德标准是宋源文自幼所形成的,而灿烂的星空寄托着他对版画的期望,他的气质宽厚雍容、肃穆刚正,令人悦服,没有如此的气节也就不会有作品中的风范。
情感的力量不像气节的高标张扬,相反,它的浓烈丰厚源于内心更深处的迺积迺仓,“积厚者流泽广,积薄者流泽狭。”如果说气节是宋源文创作的筋骨,情感便是其中的血肉。阳刚与阴柔,呼吸与脉动,疾风中的劲草与禾田醉人之香,构成了宋源文的气节与情感,体现了他直面人性真实和真诚的情感流露,如《谁家禾田醉人香》《卓玛老师来了》《春曲》等都显而易见情感的流露和铺排。值得深思的是,在宋源文作品中不断涌现的情怀、情愫与情感,之所以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必然的结果,这和他对社会、对人的关切有着本质的联系,因此,通过其艺术行为表现出来的仍然是情感的真切。
宋源文先后经历了两种不同的社会形态,旧时的历练、情感为他更主观的表现提供了个性的版画语言,而新的时代和新的社会,则为他更客观的认识提供了表现的契机。在《融》一画中,黑白与灰构成了画面的平实,而角刀和圆刀的细刻精雕,从容地描述冬雪后的木柴堆垛,在刀触节奏稳健的不断排铺后,一抹遗雪横贯画面,十几只雀鸟在积雪中啁啾跳跃,小小的生命面对大自然的变换是那样从容和淡然。在宋源文的许多版画作品中,东北大地的白山黑水,万里长空的匆匆雁行,春风中复苏的萌芽,雪融后初晴的暖意,都不止一次成为他描绘的主题,对家乡对土地深深的依恋贯穿着他一生的创作。
纵观宋源文的版画作品,气节的筋骨坚实,情感的血肉丰厚,在天地间表现生命的美是纵贯一生的创作主线,而对生命或长久或短暂或辉煌或平凡的偶然表现,则是画家人性关怀的必然,这正是优秀的艺术作品与杰出的艺术家必备的品质,至于手段、技巧乃至形而下的所谓表现,都无法替代人性的宽厚与伟岸。
(作者 代大权 清华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