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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张亚萌 来源:中国艺术报
天山月明(纸本设色) 李雪松
如何在作品里体现自己当下的真实感受,是当代画家必须面对的课题。北京画院画家乐祥海的《桃园日记》起源于他在北京东四环路边一片桃花园里的现场写生。“画桃花已经四五年了,这是我首次现场对景创作,之前给自己提出了要求,不可以去简单地描摹对象,而是要画出自己看到对象后的一种感觉。 ”
写生的成果是小幅系列桃花作品,有的甚至画在信封上,但也一片绚烂。即日起至8月16日在北京画院美术馆展出的“一幅画的诞生——北京画院画家作品展”汇集了包括乐祥海的《桃园日记》在内的北京画院31位在职画家的艺术创作100余件,涵盖中国画、油画、装置、影像等多种艺术形式。在参展画家中,有的专擅人物,有的主攻山水,有的热衷花鸟,他们或钟情于对精神情感的体验与表现,或专注于对艺术表现题材与形式的拓展,或偏爱于对传统绘画元素的移植与重构。他们笔下的古意山水,格调高雅、缥缈高远,令人神往;他们塑造的人物形神兼备、大气浑朴,充溢着深切的人文关怀和浓郁的时代气息;他们绘制的花木禽鸟,清丽和润,灵动灿烂而跃然纸上。而这些作品让公众更关心的是,“一幅画”如何诞生?
“当时觉得都可以什么也不画了”
近些年,画家马琳多次往返于北京和西藏,往返于西藏的各个角落,他更喜欢冬季的西藏高原。“ 《山口》是我在西藏体验之后的一次总结,因为在西藏期间,我找到了自己的语汇,这种语汇是源于人与自然之间的对话过程,通过绘画方式塑造人的内心。这些年在我的画面里,我一直想表现在风尘中行走的人,和向这个世界张望的人。在西藏,我似乎寻找到了这种机会,我看到的、想到的、做到的正是我内心所碰触到的那个层面。 ”他说。
李雪松也画西藏,但他画的是海拔3000多米的雪线上第一次看到的盛开雪莲。“在蓝天和雪峰的映衬下,雪莲圣洁和顽强的生命力给了我十分震撼的印象。回来之后,我开始反复构思表现雪莲题材的作品。在《天山月明》里,我采用石青平涂背景的方法来衬托明月的皎然和雪莲的圣洁,在主体花卉刻画上突出雪莲的造型,同时穿插着描绘了和雪莲共生的一系列高山植物,如红景天、野罂粟、水母雪莲等,它们在雪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命群落,相互依存,和谐共生。 ”
魏葵的《初雪无声》起笔于1月26日,“彼时内心的迷茫、无力与焦灼在工作的延伸中逐渐归于画面的冰洁宁静。最初的构想是全彩,并将小女孩置于场景之外,整体有点后现代意味。待人物先完成后,面对她稚小身影后面那一片巨大的空白,白茫茫的清净意象,当时觉得都可以什么也不画了,于是决定用某种平实有远去感的清灰墨调来保留内心瞬间的惘然梦幻,不刻意去做设计感过强的构成。 ”
山口(布面油彩) 马琳
不像其他画家笔下的物象那样“肃杀” ,安华平的《银羽凌风》产生于云南大雨后洁白的孔雀悠然自得地穿行在雨林的图景,它与四周植物的凋零、残败形成鲜明对比,让画家顿时想到了中国传统花鸟画中“枯”与“荣”的命题,“我以墨色粗笔勾勒画面中倒下的树干和杂草,竹石仅着以赭石,将‘枯’融于笔下;重点刻画两只孔雀不染纤尘的圣洁与宁静,以昂首开屏的姿态表现生命的欣欣向荣——或许这样枯荣相伴的情景只是大自然的常态,却让我体会到一种人生之境。 ”
同样画花,姚震西的写生之处是南宁的药用植物园,他每每在园中的各处僻角,寻访那些熟悉的旧种老植。“如今每次去药园,看看新栽旧种的花草药植,除了览物以旧情,总还是能寻到些对得上眼、入得了心的花草意趣的。 ”他说。从有画药园长卷的想法到完成,时断时续近三年,他完成了写意花卉长卷《药园杂忆》 。而刘旭的《雨歇幽山积翠来》采用民国老绢,可以很收敛地表现细节,也可以有生宣纸晕染的效果,近景的竹子双钩填色,松树也是细笔表达,远景突出云雾的虚无缥缈,山势峰回路转,以虚实对比表现意境。
进入21世纪后,以中国传统文脉为主的文化精神在当代艺术创作中的地位日益得到彰显,北京画院的画家们在创作时更加关注传统的文化内涵与笔墨语言,并试图在精神层面上与古代文人绘画相通。如何创作一幅画?安华平说,他要在“枯朽”中寻找生命的意义;而马琳认为,艺术家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客观事物对内心的承载。
创作是唯一抵御困境的方式
作为以“创作、研究与教学”为主的公益性美术机构,艺术创作始终是北京画院的首要任务,同时画院还推崇“和而不同”的创作理念,鼓励画家传承正脉自出机杼,在艺术创作上积极探索个人风格。在“诞生一幅画”的过程中,“技”与“道” 、“渐修”与“顿悟” ,更是画家关心的话题。
“技术是一个画家必须具备的才能,没有技术空谈意境、深度就是蒙人。艺术,要有艺、有术,缺一不可。拿做菜打比方,你不可能在一堆‘烂糊糊’里找到任何享受,物质食粮需要有技术,那么绘画这样的精神食粮的制作更不能缺少技术。但是,技术是双刃剑,不能过度,要恰到好处,正如做菜要有刀工,更需要火候,所有的技术都要适应这个题材。审美的观念是关键,什么时候停下来,什么时候是这张画最好的状态,这是画家的能力体现。 ”庄重说。李雪松认为,画画本身就是一个讲技术的事,技术首先就是要掌握技法与技巧,你把最初的基础掌握之后才能上升到“道”的层次;如果没有充分而扎实的表现方法,可能就没办法承载内心“道”的存在。
在何时“停下来” ,可能需要“顿悟”的灵光一闪。“渐修和顿悟都很重要,艺术家不仅是一个手艺人,更重要的是修养,是要通过熟练的技艺表达意境,需要不断地充实画面。 ”白羽平说。张镇华所理解的“顿悟” ,就是由苦修到成就自我的一个突变,所谓“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 ——灵感与直觉会激发创造性思维,一个画家的创造性更多是在“渐修”中得来的。“有渐修,才有可能出现顿悟的那个瞬间。也就是说必须有一定的积累,在这个积累没有到达之前的那些偶发的所谓比较好的效果,其实都是靠不住的。‘拿魂的’ 、出彩的地方,要最后再调动出来。 ”庄重说。“技”与“道”的关系,一如“道可顿悟,事须渐修” ,两者相依共存;它们之间的微妙共生,足可以消弭所有“诞生一幅画”过程中的所谓困难——在如同自编自导的戏剧导演那样让作品“诞生”的画家彭薇就说,创作是唯一抵御困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