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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微博上又屡屡见到网友对“当代书法”的质疑,有人斥之为“丑书”和“狗屁”。
如果骂“当代书法”是“丑书”,被骂者未必生气。宋代大书法家、鉴赏家米芾在审美上做出的最杰出贡献就是其赏石理念——丑。他发明的“瘦、漏、皱、透” 这鉴赏奇石的四大特征,归根结蒂是个丑,丑到出奇,乃大美。过了差不多800年,西方才出了一个叫罗丹的雕塑家,做了一件骨枯皮皱的年迈老妓雕塑,成为世 界美术史上的里程碑。罗丹认为,在自然中一般人认为是丑的,在艺术中可以变成美,只要它能充分表现情感和个性,那要比矫揉造作的“美”好得多。
所谓“当代书法”,书法界更习惯于称之为“当代书风”“流行书风”。如果参照当今艺术界的归类法,称之为“前卫书法”更合适。总体来说,这还处于实验性 艺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我并不想在此评介。我只是从人们对这些“前卫书法”的大惊小怪中感到,今人的胸怀见识还不如古人!
我想起元代一位大书法家杨维桢,他的某些书法作品如果遮掉名头,放到网上让大家评价,想必板砖也不会少。
他的书法,乍一看,很像如今某些前卫书家。从最早探索前卫书风的已故上海书法家赵冷月,到沃新华、胡抗美等的作品上,似乎都能看到杨维桢的身影隐约其 中。杨维桢的行草书,字往往大小不一,墨浓淡枯湿间杂,在他之前还没有书家如此故意突出地运用枯笔作书。他的字体、章法、笔法都不求平整,而求奇侧险峻。 不识者以为村夫漫笔,识者则叹服他是个高手。他敢于将大多数字都写得不合常规,颠三倒四,有点像散兵游勇,但这些字搭配在一起,就成了一支战斗力极其强大 的军队,因为他追求的是内在的精神力量、雄强不羁的气势和随机应变的智慧。
他落笔的每个字都在给自己出难题,但他又是超级解题高手,总能游刃有余地化险为夷,化腐朽为神奇。他的字,表达的是他逼人的才气、追求自由的个性和超凡脱俗的审美观。
如今大多数人对书法的审美基本停留在馆阁体层面。所谓馆阁体,是盛行于明清官场和科场的书体,匀圆丰满,千手雷同。作为公文、试卷所用字体,工整明秀便 于阅读,是合理的。这种楷书体其实早在唐宋就流行于官场。但古人很清楚这只是一种“工具字体”,宋代沈括就质疑道:“三馆楷书不可谓不精不丽,求其佳处, 到死无一笔是矣。窃以为此种楷法在书手则可,士大夫亦从而效之,何耶?”也就是说,这样的字体,抄书匠可以,士大夫也这么写,有病?
许多人喜欢那些酷肖历代名家的书法。杨维桢则认为,“摹拟愈逼,而去古愈远”!这里的所谓古,我认为实则是古人创造的精神。
杨维桢才华太盛,诗词文赋戏曲皆为一代大家,领元末文坛风骚数十年,由于风格“前卫”,也被人讥为“文妖”。明代撰写《皇明书画史》的刘璋评价杨维桢的 书法“行草书虽未合格,然自清劲可喜。”虽然他未必能接受杨的书法风格,但他却能从气息的角度去理解,这要比当今那些只知教条技法的书法家和评论家高明很 多了。
最懂杨维桢的,我认为是明代名臣、诗人、书画家吴宽。他这样说杨维桢的书法:“大将班师,三军奏凯,破斧缺斨,倒载而归。”了了数语,道尽风流。(林明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