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中能见不奇，平中能见不平——记黄寿昌先生

文章来源:天津美术网时间:2022-11-19 21:41

黄寿昌先生与同道研究书法艺术

奇中能见不奇，平中能见不平——记黄寿昌先生

顿子斌

黄寿昌是一个特殊现象。书法家王润和先生曾经感叹：书法乃一条拥挤而寂寞之路。从书者众，争名者万千，熙熙攘攘，虽热闹于一时，多“身谢而道衰”。一个时代能留下名姓,且广为人知者，不过十人，平均起来，一个省市连一个都达不到。所以经常是，一位书家离世不过几年，就很少或几乎不再被提起。黄寿昌是一个例外。上世纪四十年代其书法就已享誉津门，曾在天津市政府任文书，两次书写天津市政府的匾牌,并为当时多位名人作墓志铭的书写。文革后首次出版的大型书法集《当代书法选》收录其所书毛主席诗词“七律——和郭沫若同志”，是其中最好的楷书，引起了全国书法爱好者的关注，从此声誉鹊起，成为当时著名的书法家。如今其仙逝已近卅载，其人其艺仍然被很多书刊、网络提起，一直没有离开观众的视线。

黄寿昌先生

黄寿昌（1904－1986）字介眉，号小春申外史，晚号无求居士，天津人。祖父乃中医，爱好展玩书画，广交津沪书画家。其姻亲胡濬亦是当时著名的书家。受家庭的熏陶，他从幼年起便开始临池。在省立模范小学时，书法已是全校的佼佼者。大楷初习欧体，从《九成宫》和《皇甫君碑》入手，后习颜真卿《多宝塔》，小楷习王羲之《黄庭经》和《孝女曹娥》。小学毕业后考入南开中学，从此即每日主动临习魏碑《张黑女墓志》和《张猛龙碑》。年逾弱冠，父执辈多以临习行书相勉，初学颜真卿《争座位帖》，继学怀仁集《圣教序》，颇有兴趣，遂临习不辍。后由同事介绍从师于王君石，习《张迁》、《礼器》、《衡方》、《乙瑛》、《史晨》、《石门颂》、《祀三公山》、《开母庙》等碑，每种临习皆过百通，并补临《圣教序》、《书谱》和《十七帖》。后又拜张君寿为师，临习秦篆《石鼓文》、《琅琊台刻石》及《说文解字》。钟鼎款识则临《散氏盘》、《毛公鼎》、《大盂鼎》、《三颂》等。

后黄先生又改习颜体，爱其结体开阔、气魄宏伟，遂又研习有年。1937年他曾持所作求教于著名书法家华世奎，得到华的器识和指点，书艺大进，并逐渐形成了似颜非颜、出神入化的神貌。当时的著名书家严范孙、柯尚泗等对其书艺极为推崇。苏东坡曰：“笔成冢，墨成池，不是羲之也献之。”黄先生广学博览，所临碑帖不下百十余种，真草隶篆、甲骨皆臻妙境。涉略之广，钻研之深，在书家中可谓罕见。另外他对开后世隶书《张迁碑》楷书《龙门造像》之先河的金文《大盂鼎》倍加器重，做了深入的研习和临摹，为其用笔方圆有致、结体凝聚金石胎息打下了雄厚的根基，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宽博大度，凝重劲健的个人风格。

黄先生晚年的行草主要师法晋唐，醉心于二王，运笔萧散流畅，用笔结字变化多端。在多年的行草实践中对草书别有会心，其草书颇得孙过庭大草千字文遗韵。

他认为草字的结构多从篆隶章草演变而来，且晋唐行草多有北碑遗韵。学者若能有汉魏和章草基础，便能更好地掌握其演变脉络，触类旁通，事半功倍。写出的字必会流畅而笃实，不致于轻滑无骨。

宋代以来形成了一种主流观念，笼罩书坛至今，认为学书宜先楷而后行草，这并不符合书法发展史实。书家也受这一观念支配。但与一般书家不同的是，他主张写楷书是书家一辈子的事，故其晚年又返本归源，重向欧书讨消息。所作楷书以温润峭劲、浑穆高简的欧书为情性，以遒丽宽博的的隋书《龙藏寺》为形质，将二者有机地融为一体，孕育出自家面目：结体疏密有致，点画秀逸圆润，秀而不媚、遒而不浊，朴实酣畅、自然。唐书尚法，晋书尚韵。筑基于最严谨的楷法，沉浸于二王行草，取二者之长，使其楷行草出入于“法”“韵”之间。同时熔铸颜书，与上溯汉魏和三代，其书气息高古、浑穆，圆融。可谓渊默而雷动，宁静中别具一种动人心魂的力量。这与书家的淡薄名利密切相关。书家为人纯真、表里如一，素为人们称道。

教导后学更是不遗余力，他对学生习字和读书并重，摒除名利思想和持之以恒三点要求。对于学生的习作批改也极为细致，每有临习的好字，便悬于壁间，供学生观摩学习。凡从书家学书者，皆有欲罢不能的感觉。潘天寿曰：“画事以奇取胜易，以平取胜难。然以奇取胜，须先有奇异之秉赋，奇异之怀抱，奇异之学养，奇异之环境，然后能启发其奇异而成其奇异。”“以奇取胜者，往往天资强于功力，以其着意于奇，每忽于规矩法则，故易。以平取胜者，往往天资并齐于功力，不着意于奇，故难。然而奇中能见不奇，平中能见不平，则大家矣。”书法亦然。黄寿昌先生选择以平取胜，而非选择坦途。他选择的不是“鬼出神入”，而是“追虚补微”，“幽深无际”。清黄钺《二十四画品》曰：“妙法既臻，菁华曰振。气厚则苍，神和乃润。不丰而腴，不刻而俊。山雨洒衣，空翠黏鬓。”这不就是黄寿昌先生一生的书法追求么！

顿子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