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山 空山新雨 中国画
张锡山
古人曰“惜墨如金”。历代名家多有以枯笔简谈的画风影响艺坛的走势,他们以枯笔渴墨抑或在某一画面上严谨到不能再多画一笔。古墨贵如金,古墨比金贵,千百年的古墨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清初戴本孝题画云:“求损复可损,寻求惟任真。精华归黯淡,枯槁更鲜妍。”戴本孝继承宋元画风,是新安画派的杰出人物。简谈渴笔是新安画风的共同特征,普遍用干笔见长,戴本孝所取的成就最为显著之一。他颇有意味地阐释笔墨枯湿的变化。认为“干”更富表现力,虚灵中幻化出无尽的意趣。“枯槁”中见鲜研。惜墨如金除在笔墨过程中运用干笔淡墨和简谈画风外,不能世俗地从节俭和磨墨耗时上理解。可以想象古时尚无墨汁、磨墨费工夫。又如除官吏富贾职业画家外,多数画者生活贫苦,珍惜纸墨是必然。现今的许多书画者,可以百斤百瓶成箱计地购存备用,且不必磨墨费工。如无意用宿墨的将尽墨抛弃是很正常的。
惜墨于笔。就是蘸在笔上的墨要珍惜,要用完用尽,达到水干墨尽。笔根有水活,笔根无水僵,笔根有墨滞,首笔墨未用尽然再蘸墨,墨就往上跑到笔肚至笔根。水尽墨未尽时可蘸水再运笔,使墨用尽。线与面效果趣味最佳的往往都会呈现于水干墨尽之际。产生飞白、线条发毛,然后以积墨法复加,使之达到浑厚华滋,苍苍茫茫的效果。正如通常所说的先清楚,后模糊。模糊中见厚重,模糊里见气韵。“混沌里放出光明”(石涛语)。吴冠中释评石涛语述:“这里所谓混沌实质指浑厚、苍茫,不是含混糊涂的贬义了。混沌里放出光明是极高的境界,是高难度的表现手法,乱而不乱,是通往妙境的险途。”若将蘸墨运笔至水干墨尽一次作为一具体过程,这一过程的始至止分为始、中、末段,各段的效果不尽相同,但效果最佳的多有产生在末段,条线如此,块面也如此,按山水画的基础技法勾、皴、擦、点、染言“惜墨于笔”同样都可应用。“最分明处最模糊”(戴本孝语)强调虚实相映、阴阳相生、浑化自然,可谓画中笔笔有“道”。以枯笔渴墨之技法作勾、皴、擦、点、染,笔上之墨将用尽之际——即末段的效果会更好。每一具体运笔过程达到水干墨尽,在这样表达出来勾、皴、擦、点所形成的画面基础上,根据需要作适度的积墨复加,往往会呈现出正是戴本孝所称的“模糊”——于简谈迷离之中愈见苍茫、厚重的本赡。惜墨于笔接近于擦、耐看、润厚。同样可用于染,尤适合于水、云、烟、岚、雾气表现的艺术语言效果,枯笔渴墨、蘸墨且少不满笔。渲染的积墨复加,当然应运用工笔人物面部之缩减渲染法——5、4、3、2、1,一边一边地缩小渲染范围,体现质感层次立体感。
舍笔尤今。张伟平先生授课时反复强调要求我们笔“按到底”。古今贤者都述明用笔之法。用笔要使力、按到底,给力才能出效果,在表现画面的形式上,无论线条、块石;在工具与材料结合上用墨、用色、用水都应使力;在勾皴擦点染不同的技法上同样要使力。有几位朋友问如此这般用笔,一枝笔能使几天,看看笔的质量还不错是否太可惜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各有所好,各有侧重,且应有学识、财力作支撑:有的重纸、笔,有的重砚、墨,爱好有异侧重有别,林海钟重砚、何水法重色墨、方钢军重纸。吾侧重笔的锋毫质量,当然也只能是中等而已,小叶紫檀笔杆不求笔毫之高端,既实用又可收藏。舍笔尤今——舍:舍得、舍弃、舍得使劲、舍得用、舍得丢弃。尤今——今时、今天。运笔时,你要认为手中的笔多得很,有的是,用不完。舍笔尤今是一种比如。只要手中的笔不是次品,你怎么使力,在一天之内无论如何是用不坏的。画者都有同感,笔在使用过程中,最大的问题之一应该是聚锋、笔锋聚不聚得起,最不顺心是笔锋散开。怎么应对呢,同一类型的笔备数枝轮换使用,一可防止脱毫,二可防止锋散,三可达到寿长。脱毫的主因是续日使用泡水胶变异至脱毫;锋聚不起来因运笔用力使毫扭曲,轮换使用,使毫恢复。比如穿皮鞋,穿后变形,放几天即恢复了。所以用笔使用,给力,全身之力运用于笔端,对于笔的功效、寿命是不足影响的。
我们把惜墨于笔,舍笔尤今有机结合起来,所能体现的枯笔渴墨,即“渴笔”。惜墨于笔如离开舍笔尤今,即离开用笔必须使力、必须给力,惜墨于笔的方法、效果就无法实现,或者起码大大影响画面效果,反之,如舍笔尤今离开惜墨于笔,给力、使力于笔端的笔没适度枯湿的水与墨作基础,势必达不到“渴笔”画面之效果。“渴笔”法所需的笔墨要求与其他之法的笔墨要求多有异同。但“渴笔”法所需的笔墨要求要更严格、更完备。南齐谢赫“六法”中的“骨法用笔”为世人所尊,笔墨是中国画的主要特征,了解和掌握它的性能是绘画艺术效果的关键,用笔、用墨,包括用水、用色都讲求性、意、气、韵和美感。惜墨于笔、舍笔尤今的目的是为达到作者内心所需要源于自然造化的画面的笔墨效果,更是为满足于作者与观赏者间情感的碰撞、对话、交流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