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何延喆近影。
何延喆作品:琴泉双音图
何延喆作品:山友奇树
何延喆作品:泉飞时忘
何延喆作品:孤旅寻云
刘竟艳
在中国画史上,董其昌的“南北宗”之说一出,就成为之后三百年来画论的主流,并影响到后人对画史的把握和判断。关于此论断的争辩,其间有调和亦有反对之说,遂成为画史上的一大公案。暂且不论分宗说有无历史根据,仅后人对“北宗”山水的误解,就是其中的一大案例。多年来,山水画家何延喆坚持“北宗”山水画的创作和研究,对“北宗”山水的认识有自己的观点和解析。下面是笔者针对“北宗”山水的问题与何延喆展开的对话。
刘竟艳(以下简称“刘”):关于“南北宗”的话题已在国画界争论了几百年,有人认为“北宗”过于看重技术,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何延喆(以下简称“何”):“南北宗”的概念是董其昌提出来的,究竟其科学性和公允性如何,几百年来研究与讨论很多,在这不用多谈。若论当代,董宦早已成了飞灰,之所以“南北宗”的概念还用,在我看来不过是图个方便罢了。何谓“北宗”,依董宦的概念,第一标准就是重视技术。这种观点我是不同意的,“北宗”不是重技术,而是需要技术。“北宗”山水最重视的同样是作品中的精神内核,但是这个精神内核的表达是需要有技术作为支撑的。
“北宗”山水采用的是一种信息量非常大的编码方式,优秀的作品几乎每一笔都有解读的价值。由于这种方法很复杂,所包含的信息量又大,一旦编码不准确,那传递给受众的信息就会产生巨大的偏差。因此,若想创作一幅纯正“北宗”山水画,必须要先掌握相关的技术能力。当然这些技术是不好学的,属于中国画里高精尖的东西。好多人穷其一生也学不会,学不会怎么办呢,就贬低吧。狐狸和酸葡萄的关系很简单。其实“北宗”山水是一种拥有超大信息量的编码方式、通过一定的秩序组织在一起的、受众要通过几个阶段的解码才能读懂的一种艺术形式。
刘:那要通过哪几个阶段来解码“北宗”山水画呢?
何:至少要通过“势”“实”“技”“趣”“意”这五个阶段才能真正将画家的笔墨解开,真正地深入作品。所谓“势”就是作品的整体感觉。“北宗”山水虽细节丰富,但却最重整体。受众第一层解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势”,或奔腾、或宁静,或身畔、或悠远。用时下流行的一个词来说就是“气场”。作品的气场和受众的气场相互感应,如果产生了共鸣,那第一层的解间就算完成了。然后由“势”入“实”,这个“实”指的则是作品的题材,高士、行旅各色不一,是受众在“气场”的感应之下产生进一步阅读的契机。不同的人又从各自不同的人生体验中出发解读作品三味。比如这幅《孤旅寻云》,一个喜欢户外行走的“驴友”可能就会回想起自己攀爬野山的生活体验,而一个正在创业的商人可能就会对自己奋斗艰辛生出慨叹。但不论是哪一种人生经历,这幅画都会带他行游到山顶,浩荡云海、林泉飞瀑,向受众传达出一种恣意自由的精神内核。
刘:您刚才说到“北宗”不重技术、但需要技术,那么“技”的解码价值在哪里呢?
何:“北宗”山水画的“技”是世相与精神之间的桥梁,说白了就是把生活带入艺术,而通过艺术里的生活,又把受众从生活中带离。受众在“北宗”山水高妙的技术中读出世相之色,但又可以脱离这种世相的困扰去体味真正纯粹的艺术趣味和生活趣味。山水树石、勾描皴点的笔法精华虽应属小道,但个中所带来的愉悦体验也是相当丰沛的。由“势”的契机入“实”,再由“技”的引领而知“趣”,受众在逐层的解码中游走于艺术与生活之间,最终可以抵达最后一个“意”的解码层级。
刘:那这个“意”又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
何:所谓的“意”不单指意境,它所代表的是“北宗”山水画作品和受众之间的最终关系。由于“北宗”从势出发、自实而入、以技品趣,在这个过程中,受众已经和作品建立了深入而良好的互动关系。作品和受众的日常生活经验和情绪变化互相感应,每一次阅读解码都会产生不同的心理体验。此时,受众观看作品时面对的将是一个真实的空间,这个空间已经远远超过画面所描绘的范畴,成为受众精神家园的一部分。当然“北宗”山水想达到这个境界是非常困难的。技术要过硬、学养要丰沛,同时还要有对人生、对自然的深切体验,万卷书、万里路不一而足。
何延喆
何延喆,1946年生于天津。山水画家,美术史论家,天津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全国美术理论与书画创作高研班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天津市美术家协会理事,天津市文史馆馆员。多年从事传统山水画技法和中国画史论教学及创作,创作成果和学术成果颇丰。其山水画以“北宗”见长。早岁师从严六符先生,入美院后又得孙其峰、刘君礼、李智超诸先生亲传,中年后拜孙天牧先生为师。作品多次参加全国性大展并获奖,曾应邀赴以色列特拉维夫造型艺术学院和美国夏威夷大学讲学。著有《中国山水画技法学谱》《北宗山水画法》《改琦评传》《中国绘画史》《陈少梅》《津京画派》等二十余部专著,出版有《何延喆山水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