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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新画作
周京新画作
周京新画作
周京新画作
徐乐乐
周京新何许人也?一个颇让人费些思量的问题。好人。只是好得有些滴水不漏,令人疑心是否有伪装。日子长了,发现任何想剥去伪装的企图都是枉然——剥去之后仍是伪装,可谓伪装到牙齿,伪装到骨子里啦。
比如从来不议论人。背后都不议论人,令我辈碎嘴子们不服气,只好归之为:谨慎,太谨慎了。再比如孝顺父母,这四个字在他那里绝不是随口说说这么简单。
若干年前,父亲中风,他先是守在医院,后来又曾接回家住,听好几个南艺的人说起他照料父亲:“背上背下,真不简单。”是不简单,五层楼!算得上壮举了。
接下来是持久战般的牵肠挂肚、奔波操劳。我原以为他是独子,后来知道不是,但父母就愿意指靠他,这一点很说明问题了。记得多年前的一次外出写生,途中闲聊忆旧,周京新说起小时候调皮,曾被父亲捆起来狠打。众人不信,有这样的父亲?他辩说是真的,还做姿势,表明是五花大绑,让人怀疑是革命电影看多了,英雄梦圆到这里来了。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既然有一位行武出身的严父,做儿子的少不了会吃些苦头,如今“时过境迁”,仍然伺候床边,仍然背上背下,这样的孝子,还有什么话说吗?就差没卧冰求鱼了。
办事认真。用前任南艺美术系主任杨春华的话来说,有周京新做助手,很舒服的。
会说话。朋友聚会时一般不唱主角,但偶有妙语,引人捧腹,用南京话说,起兴。遇人发火,不慌不忙,笑嘻嘻,等气氛缓和了,方说,下次要备好灭火器来。也包括会和稀泥。某次一个小型集体画展开幕,参展画家之一姗姗来迟,误了开幕式,引起主办人光火。画家因遭训斥,也光火,局面眼看要炸。周京新这时插嘴了,很惋惜的口气,对画家说,你知道吗,因为你来迟了,耽误了好几个大人物,亏啦。其他人于是也劝架,什么老外啦,款爷啦,虽然明知有诈,还是不由得那位迟到画家不转怒为喜。
会唱歌。
会学舌。
有一副好嗓子,会唱通俗歌曲,有语言才能,会说连云港版《沙家浜》。这些还不稀奇,稀奇的是沉得住气,有绝活而不急于表现。偶尔露一下峥嵘,于是效果奇佳。是因为修养好,城府深呢,还是天生不想出风头,这一点有待备考。
还会理家。他画的那种画大家都知道,同样画种的人家恐怕连天花板都甩黑了,可是瞧瞧他家,格格正正,一尘不染,连画桌也干净得不近人情。夫人也娶得好,漂亮贤惠,女儿也生得好,好得近乎温顺胆怯,又让人怀疑,是不是受其父压制了?至少这一家的夫权是有物为证的,夫人是位知识女性,可属于她的桌面只有尺把见方,还缩在阳台的一角;可是你不要以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真会有反抗,这一家三口子可是出了名的互敬互爱呢。
下面说到正题:画画。画画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到了周京新这儿,却大有说头。
早年,早到周京新刚“出道”的年头,我很不屑于他画中的人物造型,那么丑,而且,瞧那根猪鼻子!犯规的,岔气。他从来不同意——至少,表面上不同意(直到现在谈及此事时,他仍不置可否,而是绕着道说,某某,某某某,喜欢他那时的画。这叫打岔),后来还是改了,过程是悄悄的。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他的进步突飞猛进,着实令人跌破眼镜。
除了古典人物,他还画一种水墨现代人物,四尺整张,黑黢黢一团。开始看不出名堂,一个南京人,也学北方人来什么大气魄,现代派,能成什么气候?难为他一直坚持画,居然也成了气候,被北京的“腕儿”们邀去北京参展,被德国佬相中去德国参展,被理论家提名,等等等等,总之是得到了承认,好比自己堆了个山头,终于占山为王。坚持就是胜利?非也——我后来才知道,这实在不干“坚持”二字的事。
湖北美术出版社要出一本人物线描集,委托周京新组稿,一日前往周家交稿。这回他要“显派”了。神气地念叨着,看看我的线描!拿出一沓纸片。廉价的白报纸,裁成四五寸见方,约摸十来张。密密地用圆珠笔勾满人物,笔笔力透纸背以至于立体凹凸。只见人挤人,准确地说,是人叠人,胳膊、腿、衣纹和脑袋混成一片,细看还不缺胳膊少腿,乃至一根手指头和一片指甲。个个看上去像地痞流氓(也就是地痞流氓),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牙齿一颗颗历历在目。全是闭门造车,却也细节饱满,这细节从哪里来?生活,电影,想象?衣纹部分显然也是他的兴奋点所在,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盘根错节,断裂处重重地留下圆珠笔的油点,直接让我联想到阴暗的林中空地上,你掀去一层地皮,显露出来曲里拐弯的蚯蚓洞的痕迹。
十几张纸看下来张张如此,想到抽屉里还有成倍于此的纸片,还有天知道多少本厚厚的速写簿,爬满了这样的蚯蚓洞,不由人不汗毛倒竖,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如此,他的恶气全出在这里!这要有多么巨大、多么饱满的一腔恶气,才能这样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在纸上过瘾啊。再看他的水浒人物,满脸麻子、疣子、瘊子一样不拉,左一道右一道的皱纹爬满脸上、胳膊、腿甚至肚皮上,胡子头发飞扬不算,胸上有胸髯,肚皮上有肚髯,一样飞扬拔扈。也画美女,一张大白脸,一张小嘴,唇形既饱满又尖刻,描得死黑,那意思是告许你涂了鲜红的口红;眉眼浪而荡,还确确实实是美女。他手下哪有“正派”人物?他有一幅巨制,题目叫做“抗洪英雄”。人问我看过没有,我说不用看,洪水、人墙,这位仁兄可逮着机会过瘾啦。居然得了特别优秀奖,还差一点问鼎金奖,这世界真进步了。早20年,这样糟蹋英雄形象,有他的日子过么?
艺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这是老话了,在这里是化丑恶为神奇。不过,我很不情愿用神奇二字——未免太抬举他啦,确切地说,在周京新身上有一种儿童般的痴迷,一个坏孩子,世界经过他那眼眶里的玻璃晶体,变成了什么模样?可以用漫画卡通手法来绘制一个短片,片名:周京新。第一景,一个谦谦君子;二,开始画画了,表情变成奸笑状;三,画到酣处,头上长出了虎鬼的角,牙变长;四,画完了,又恢复原状——一个谦谦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