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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书简》这本书,收录了傅雷上世纪三十至六十年代致友人的书信269通,收件人包括黄宾虹、刘抗、巴金、杰维茨基(傅聪钢琴业师)、梅纽因、宋奇(宋淇)、夏衍等名流。老一辈人写起信来,既是日常功课,也是生活美学。每每捧读,心生感激和感慨。傅雷一生勤于写信,从不敷衍,留下了自己的生命痕迹,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最真实的傅雷。
书里收有22通给新加坡“国宝”画家刘抗的信件,时间跨度从1936年7月1日到1965年9月26日。刘抗是傅雷的挚友,两人1928年初识于巴黎。1933至1937年,刘抗在上海美专任教,这几年,傅刘两人来往密切。给刘的22封信中,最有价值的是写于1961年7月31日的大约七千字长信。信里谈了他对中国画用笔(线条)和用墨的见解,更直接点名指出众多著名画家的不足之处。他认为吴昌硕靠的是“金石学”的功夫,把古篆籀的笔法移到画上来,所以有古拙与素雅之美,但其流弊是干枯。认为“白石老人则是全靠天赋的色彩感与对事物的新鲜感,线条的变化并不多,但比吴昌硕多一种婀娜妩媚的青春之美。”傅雷对吴齐两人的总体把握实在精辟,“古拙与素雅之美”、“婀娜妩媚的青春之美”,这样的用词也很到位。齐白石来自下层,接地气,懂得世俗情趣,满纸鲜活,与吴昌硕的“枯藤老树”形成对照。
傅雷接下来的话,就不好听了:“至于从未下过真功夫而但凭秃笔横扫,以剑拔弩张为雄浑有力者,直是自欺欺人,如大师即是。还有同样未入国画之门而闭目乱来的,例如徐××。”傅雷给刘抗的信里多次提到刘海粟,但不用实名,均以大师替代。可以确定这里的大师就是刘海粟,徐××显然就是徐悲鸿。
傅雷和刘海粟,两人早期关系不错,互为欣赏。之后渐行渐远,最终因处理“张弦后事”问题彻底绝交。傅雷总觉得刘海粟“一辈子未懂得(真正懂得)线条之美。他与我相交数十年,从无一字一句提到他创作的苦闷或是什么理想的境界。你想他自高自大到多么可怕的地步。”可见,傅雷容不得艺术家自我满足、没有理想。
这封信里还批评张大千,说他“是另一路投机分子,一生最大本领是造假石涛,那却是顶尖儿的第一流高手。”并说大千自己的创作“往往俗不可耐,趣味低级,仕女尤其如此。”说到大千,他顺带褒扬一下溥儒,称溥的花鸟画品位高出大千多多。
傅雷最推崇的画家是黄宾虹,在此不赘;对白石老人他也称赞;另一个入他法眼的是林风眠。此信未提傅抱石,不知傅雷如何评价傅抱石?有资料说傅雷书房挂了一幅傅抱石的仕女图,若属实,至少傅雷是喜欢傅抱石的。傅抱石才高,但学养比不上黄宾虹。才华一旦“窜出”学养的控制,就会失衡——这一类的画家非常多。
傅雷在给刘抗的信里,推心置腹说出他的真实意见,一方面可见两人的情谊之厚及他相信刘能理解他的看法,不至对牛弹琴;更重要的一面,刘抗身处南洋,和中国艺术圈有一定距离,使得傅雷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傅雷的评论与判断,未必百分百正确,每个人都难免“偏见”,况且他也没有看到张大千、刘海粟晚年的境界,但他至少给了我们一个毫不含糊的说法,一个有价值的参考答案。(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