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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歌》 郭宝君作
“寒云”之四郭宝君作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雪——迷上了天空中漫天飞舞的雪、山峦上厚厚堆积的雪、黄土高原上漫无边际的雪。记得有一年冬天,我一直想去山西河曲的黄土高原看雪。我不知道雪什么时候才会下,只觉得应该去。一切靠缘分吧!我跟一个哥们儿约好,第二天便背包上路了。先坐火车,再乘汽车,几经翻山越岭,最后到达目的地——山西省河曲县沙泉乡。休息一晚后,我俩就徒步向赵家沟进发。沙泉乡距赵家沟有六七公里的样子,没有汽车,只能步行。天气晴朗,天空湛蓝湛蓝的,连一片云彩都没有。我们一路无言,下午才走到赵家沟。向乡里的人说明来意后,他们热情地给安排了食宿。第二天早上吃罢饭,我们便来到周边的大塬上采风。天空依然晴朗,没有一丝风。尽管是寒冷的季节,可大塬上的阳光照到身上还是暖融融的。我躺在大塬的荒草中,脑海里寻觅着下雪的感觉,迷迷糊糊地竟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懵懵地听见有人在喊“下雪了”。我睁开蒙眬的睡眼,发现刚才还是湛蓝晴朗的天空现在已经变成了银灰色,雪在混沌的大气中优雅地飘舞着。雪越下越大,夹杂着大风在天空中狂舞。我大声地呼喊,手舞足蹈。雪更大了,远远望去,空茫茫一片。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如梦如幻。我仿佛听到了老子低沉而缓慢的声音:“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此时看不到任何具象的物,听不到任何可闻的声;但似乎又看到了具象的物,听到了可闻的声。具象和抽象就这样幻化着、轮回着。此时天地一片洪荒、一片虚空,我身浮于内,思飘其外,冥冥中如诉如泣、如歌如舞。多年来,我在艺术寻觅中的苦痛、在探索中的纠缠,好像也随着漫天的雪飘散开去。我感受着、探索着、痛苦着、快乐着,同时也在寻觅着。这样的一场雪,让一颗不安的心在虚静、空寂的画面里得到了安顿。
写生归来后,我创作了几幅作品。在创作的过程中,我的心情还是那样激动,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多年后,当我再次品读这几幅作品,感觉尽管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当时所流露的感觉、情绪、心迹,依然还在画面上飘荡。画面很模糊、朦胧,又很荒芜、肃寂,但它的内质却十分干净和单纯。因为我在创作它们时是没有目的的——不为展览、不为卖钱,有的只是不尽的冲动、不尽的表达欲望。现在想来,艺术挺有意思。我们该怎么去追求、去寻觅?那次与雪的偶遇,似乎让我悟到了什么。我想,这就是作画时最重要的东西——心迹。
宋人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画面天地氤氲、虚幻缥缈,云动物外,气贯其中,宛如神境。置身于内,犹如仙境中人。他用最具体的物象表达了一个最抽象、最虚静的境界。画面并无复杂的物象,可它却使人们在这“恍兮惚兮”中神驰于内,卧游其中,了悟天地之美。何以至此?心迹与物迹合一也。元人倪瓒的作品洒脱洁净,澄明高贵,含蓄简冷。画面中的每一条线、每一笔皴、每一个山峦、每一簇树、每一片水都透露着他对自然的感悟和一颗纯净如明月般的心。他抛弃了富贵,却在画里得到了高雅;他抛弃了繁华,却在画里得到了安宁;他抛弃了俗世的生活,却在画里得到了禅境。清代画家弘仁早年参加抗清复明运动,失败后入僧院,不与清同流,是一名倔强有节之士。透过他的画面,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线如屈铁、刚劲柔韧。其画面严谨整肃、幽深寂静,有一种郁结之气盘桓于笔墨之间。他学倪瓒而又有别于倪。倪画一丘一壑间逸笔草草、简漫荒凉,给人以不胜惆怅之感;弘仁画风却雄强瘦峭,有一种刚猛的力量和至大的正气。倪画是极端的纯净,而弘仁的画却是于纯净中隐藏着一股搏动的情绪和被压抑的力量。画是自我心迹的外化。画者,人也;画者,心也。清代画家石涛,性情激昂、矛盾而又恣肆。这些心迹在他的作品中清晰可见,给当时处于一片复古声中的画坛带来勃勃生机。正如他所云:“夫画者,从于心也。”与他同时代的徐渭如此,八大亦如此,现代的黄宾虹、齐白石、李可染等无不如此。他们向前人学习,不仅仅学习技巧,更重要的是寻觅前人的心迹。他们向造化学习,不仅仅学习造化中的形色,更重要的是在造化中寻觅自己,寻觅自己和造化合拍的那种心迹。
好的作品能让观者透过画面体会到画者的心声。这个心声是作者在对物象进行描绘时所渗入的精神。它是欢愉、是悲愤、是哀伤……总之是作者的心迹,好似一个鲜活的生命。
郭宝君,1965年生于河北曲周。中国美协会员、中国美协中国重彩画研究会副秘书长、北京画院专职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作品入选第七届、第八届全国美展;参加中国第二届、第三届、第四届、第五届工笔画大展,其中第三届获铜奖,第五届获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