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她将心中烦闷寄于红叶，让它顺流而下。“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他将叶丢进御沟的上游，让它流入宫中。机缘巧合之下他俩结为夫妻，婚后韩夫人在于佑箱中发现题诗的红叶，大惊，说这是她题的诗。并说，她事后也在沟渠中拾得一题诗的红叶。拿出一看，正是于佑所题。这就是著名的红叶传情中韩夫人和于佑的故事。

　　在问到苏茂隆为什么选择画仕女图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先给我讲了这么个红叶传情的故事，这个故事苏茂隆画了很多遍，依然画不尽的爱恨情愁，就在这缘起缘灭之间。说起来，苏茂隆走上绘画这条道路，也充满了浪漫的戏剧色彩。

　　“苏老师，什么时候开始画画?”

　　“13岁学画，刚学画就能卖画。”

　　上世纪70年代，苏茂隆闲时画画，像当年的于佑偶得红叶一般，苏茂隆亦偶然得到一画上女子，是一幅年画《嫦娥奔月》，嫦娥可以说是所有中国人的“完美情人”。不过当时他才13岁，只是觉得这真是太漂亮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画。因为“破四旧”时期，基本上都是宣传画，才子佳人都是不允许画的。可人对美的追求是一种天性，苏茂隆本能地拿起笔临摹这幅画，因为他家临街而居，他就在门口铺开纸笔认真绘画，一位老者路过，他觉得这个十多岁的孩子画得好，花了五块钱把这张画买了。当时的五块钱相当于现在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因为自己的画得到别人的认可，这让苏茂隆十分惊喜，也给了他巨大的动力。这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起点。

　　三十多年后，苏茂隆通过媒体和朋友找寻这位昔日伯乐，无巧不成书，苏茂隆的同学后来辗转打听到有个唐老师，儿子在当校长，家里收藏了不少书画。她一听觉得像，就去老师家拜访，居然老者还留着苏茂隆的那幅画。后来这幅画在一次展览中展出。“在看到我当年那幅《嫦娥奔月》的时候，恍如梦中啊……”苏茂隆不禁生发无限感慨。

　　苏茂隆是一个重情义之人，他笔下的仕女图也不例外，这是苏茂隆绘画的内核，也是东方艺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无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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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忧戚兮独处廓还及君之无恙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中国历史上的“名女子”，大概可以用一个“悲”字，这也是中国文人最大的感怀之情。

　　随手翻开苏茂隆新出版的画册《线描仕女扇面百图》，这本画册呈现了一百幅精品仕女国画作品，画册中第一位古代美人就是山鬼。苏茂隆笔下的《山鬼》有着触动人心的巨大魅力，真有“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夜鸣”之意，鬼气森林，山石堆积，葛草蔓延，造景的内容也比其他仕女图多，尤其是山鬼眼神的缠绵凄恻，真令人神灵飞越。

　　“苏老师，你一个圆脸庞、留胡须的大男人，为何净画些个阴柔的女人?”

　　问这问题的我显得有点造次，可苏老师并没有感到意外，相反，他认真地向我说道：“文人如屈原也借香草美人抒发政治抱负，诗人对香草美人的追求，不仅表现了对人类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时也表现了诗人的审美追求。画家画画，亦是这个道理。”

　　一面绘图，一面看史，真性真情，往往感怀。所有这些元素，加上苏茂隆的天纵其才与怆然悲情，综合在一起酝酿，发酵，最终以柔克刚，“酿”出了苏茂隆磅礴纵横、极富六朝风韵的“女性题材，男性艺术”。

　　“苏老师，一个现代人，居然能画古代仕女，你对这些人物的艺术灵感从哪里来?”苏茂隆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示意我饮刚泡好的红茶。苏茂隆说，他的艺术灵感来源归结为六个字“读诗书、观生活”，“哈哈，喝茶也算”。

　　苏茂隆的母亲是当地女子学校不多的毕业生，在他母亲还年轻的那个年代，极少有女学生，他的母亲可谓当地才女。在母亲的熏陶下，苏茂隆从小喜欢古典诗词和书画。“《红楼梦》我读了很多遍。”苏茂隆坦言自己也看《甄嬛传》，清宫服饰特别考究，也为他的仕女图提供素材，而明、宋、唐等又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上衣下裳，衣裳连属。

　　中国古代女性审美观也随时代而改变，每个历史时期，对美女的评判标准侧重点也不尽相同，不仅体现在服饰上，还体现在体态、姿色、面容等上面。苏茂隆画她们，要跳出当下这个时代的局限，其实是不容易的，“仕女题材取之不尽，画到位需要穷尽毕生。”

　　新纳故吐修美兮绝处逢生而难当

　　来到苏老师工作室之时，他正俯首作画，和往常的线描或水墨仕女不同，这幅未完成的画上有鲜亮的色彩，仿佛平静深幽的湖面晕开一朵朵娇艳的睡莲。苏茂隆的画作一向用色多维，或焦墨，或淡墨，或宿墨，或渴墨，让墨成为图中的主角丰富沉淀起来，书写工具上保持自然与肌理，但都淡雅大气，这次用色竟如此大胆，不免让人心生疑问。

　　“苏老师，可以谈谈你在艺术上的创新吗?”

　　“唔，‘绝’处逢‘生’，画美人画绝了来点生硬的、生动的。”

　　苏茂隆所说的“生硬的”——是指“人马恋系列”。他以生硬的、变形的马隐喻男人，它的每个形态其实暗示着男人的特征，现代男人在社会压力之下的众生相。“生动的”则是指“彩墨系列”，包括桌上那张未尽之作。

　　没有相当功底的人不敢随意画线描，同样，没有相当功底的人也不敢随意用颜色。苏茂隆说，明亮鲜艳的用色，和国画特性有些冲突，亮色容易产生漂浮感。苏茂隆一直在探索，如何协调墨色，能放能收。这种以墨取胜的视觉感受，与“人马恋系列”的冲淡高远和“百媚图”的抽象简约不同，具有更富于激情的构思，于厚重之中彰显惊喜，呈现文化的重量。

　　苏茂隆的仕女图，让东方元素与现代视野相叠加，正如王岳川所说，艺术家返璞归真回归到本身用心灵去画。不仅运用具有现代表现力的西方技巧去抒发飘逸玄远的东方心性，也在传统与现代交织中，使中国画再具象中更具有抽象表现主义的意味。（作者徐锦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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