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画展开幕之后将结束日期延迟三次，展期从原计划的七天变成一个月，这在强调策划实施和价值效果的当代策展形中已不常见。而就在上个月，“翰墨峰峦”——刘衍成（刘皓）水墨画展就在天津美术馆上演了这一幕。天津市张大千艺术研究会副会长杜钧告诉记者：“一直在延期主要是应观众们的要求。开展之后，观展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有很多观众接连来了几天，有的人一看就是半天。这种热情是令我们始料未及的。”

　　这种情形的发生也超乎刘皓（字衍成）本人的想象,这个对话传统文人山水半生的人，忽而发现那么多同路人。

刘皓作品

　　“繁中见远”写胸中丘壑 “起笔染就”现山水灵魂

　　初看刘皓的作品，其中的山重水复、麻皴解索近髡残的布置繁复、苍浑茂密，但是后者是着力于意境的奇辟幽深，是一种平淡中藏险峻的心怀书写。反之，刘皓的山水将这种“深”与“繁”止于局部，但手法是“加”而并非“减”，取了物极必反的引用，以此将旷远和深邃并举，保持了整个意象的气韵宏大。若得以近观，几近着迷时后退两步，便得云淡风轻的辽阔。

　　人生不也如此？

　　“胸中具有上下千古之思，腕下具有纵横万里之势”，清代唐岱对山水的观点中强调文人在面对自然时与内心的对话。画家胸中丘壑能展现的，真山水未必能做到。画家的难，在于意写胸中丘壑，刘皓做得自如。
　　这种自如体现在用笔对心意的无二表达，最直观的佐证就是其在“大画”上的表现力，刘皓的画里有着恣意汪洋的宏大，他的大尺幅山水法度严谨且远观有势，一些作品近处的“黑团团，墨团团”有着密不透风的厚重——“黄氏笔意”，但是在结构上他却不拘于前人窠臼，窥得合乎文人心胸的蹊径，他笔下的远山与主峰轮廓并非出于勾描，而多是大笔染就，主峰或庄正肃穆，或雄浑争气，墨色所到，冷暖立见。远景山峦则或薄墨疾染，对比主峰得观画里的虚实空灵。

　　刘皓的高山险峰可以说是起笔当时就已经成就，魂魄自现。而后的皴擦雕琢则是在“相”上着笔，像是为灵魂在尘世披上一件外衣，也是完成对观者的导引。

刘皓作品

　大山水外的情真意切旷观意识暗合高古精神

　　除此之外，刘皓的山水长卷也在古风之下藏了他对艺术哲学和画者情怀的认识，看过曾让他备受赞誉的《水西庄图》，除去山水的高远意境，阡陌风情、人物民俗也静默纷呈，孕育对家乡的浓厚情感，他的大山水中常有着一种文人世界的兼济与载道，而这一部分作品则体现了他情感方面的真挚与深重。

　　乡情里却无矫情的心绪，依旧是以景观的完整、宏大的气象表现的，这与画家的视野和对笔触的掌控能力息息相关。刘皓的长卷里有类似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卷》、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的视角，用完美的细节体现宏大的胸襟。卷中情景，一节一节鳞次栉比；津门掌故，一幕一幕纷至沓来。这种视角表现了中国画特有构图中的一种“旷观”的格局，画面没有独一的观察焦点，而是一种“散点焦距”，每一个部分都是由等同的直视完成的。陈丹青曾经将这种观点与西方的“透视法”相对比，认为在哲学上表现了中国艺术家看待事物时平等的态度，而随着文艺复兴再度兴起的透视法则是以个人的独一视角为依据的，表达了西方的人本思想。中国画里的“旷观”不仅等同看人、看神，同样也看山、看树。

　　有意思的是，刘皓的“旷观”表达却夹带着些许透视的原则，在描述远山、远帆的时候是带着近大远小的观念的，但这并不是取法西画，这种构图可以看做世界各种文明的艺术家在初级阶段都有的对视觉的原始照顾与信赖，这种远近景的差别对待，可以看到他在处理作品时的不泥古，而这一点也恰恰有心或无意地暗合了高古艺术中朴素、豪放的精神。

刘皓作品

　　“融汇南北”入“师心”之境 “虚实藏露”间因“古”而“新”

　　山水画作当能“远取其势、近取其质”，“石澜烟林深”的范宽《溪山行旅图》能见险峰奔来，“卓尔峭拔一笔成”的关仝《关山行旅图》突巍峰瞰穷谷，刘皓的山水画中也有着浓郁的北派大山大水的气象，不少画作从险峰或耸立的山脊入笔，让山势有着扑面而来的气象，甚至在险峰之外还有险峰，两峰之间只存一笔浮云，而这恰恰也将两峰之间的深壑“藏”在了画里，留给了想象，也给画面留下了“活眼”，画面的“虚与实”“藏与露”时隐时现，进入了山水意境中的辩证之界。

　　而在山水局部，密不透风的复杂信息之外，山崖之上、深涧之滨、阡陌之上的文人高士或行旅、或对答、或面壁、或观天，河上的云帆、林中的茅舍都给画面以“可居”“可游”的空间，这却是南派山水中更为追求的境界。如果再看看刘皓的小画或者扇面，文人高士隽逸松林，更有南派的画风，甚至近代海派的多元与灵动。

　　融汇南北，这并非出自刘皓的本意，这不过是时代造就的。如今的画家不再如古人一般受到地域限制，秦陇的巍峨不被范宽独占，南方的丘陵也不属董源专有，心态也不能以离朝堂的远近衡量。刘皓的画作在师法古人、师法自然有所成就之后，早早进入“师心”的境地。而这种境地，非“古”非“新”，也因“古”而“新”，是中国古代传统与哲学的一种当代表达，样貌上的“古”仅是由于自古文人追求的精神内质的高度统一。

刘皓作品

　　“不识”西画而沉寂半生闲坐江湖感传统兴衰

　　艺术上的领悟，与他的经历必然有着很大的联系。刘皓少有才名，十岁被津门画家金梦鱼收入门下。金梦鱼与张大千关系非常，与其“亦师亦友”，作为大风堂门人，深得大千精髓。刘皓自幼“开眼”和模仿画便是张大千的作品，而老师家中大量的名家藏品更是给他极大的启迪，如今他创作时的大气隽永与不拘多变是可看做大千遗风的。刘皓17岁的时候两度报考天津美院，却因没有经历过“素描”训练而被拒之门外。直到二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画作被前辈拿给时任天津美院院长的孙其峰看，被误认为是“名家代笔”后，才将他“特招”进美院学习。

　　而刘皓的职业生涯并未因为“入学”而真正开始，毕业之后，在着重中西结合的氛围下，大多数同学开始改变画风探索中国画的“新水墨”变化。而刘皓却坚持将纯正的“传统”进行到底，拒绝西画的影响，这也让他付出了沉寂20多年的代价。直到2002之后，一次特殊的际遇，北京的数位老艺术家“发现”了刘皓的作品，让刘皓作品中的价值一夜之间被“发掘”。同一年，刘皓被本市授予“津门十大画家”荣誉称号，成为天津画院的知名画家。在当年，刘皓的“逆袭”也被看做中国坚守传统艺术的当代画家的一次在学界的证明。

　　然而，得到公众的认可却没有来得那么快。历经人生起落的刘皓早已习惯在躲在繁华背后，闲坐江湖之远，远离舞台和市场，历经十几年的书斋磨砺之后，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画家作品再度公开亮相，并为画家博得了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礼遇——观众的流连与爱戴。这让刘皓感慨不已，他由衷的欣慰并非与个人际遇有关，而是因为传统审美在民间的回归。

　　记者回振岩

刘皓作品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