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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伯涛在家中展示巨幅作品《龙种》。
方纪 单正平
文人画历来言必称宋元明清,此前晋唐数百年间,虽皆为绘画艺术勃兴之世,但传世真迹既少,亦不复为画界真正重视。唐前宗教艺术(如敦煌壁画)对文人画罱响,也是近百年的事。至于汉代艺术,在现代以前,人们所注目的基本还是书法和陵寝大型石刻,象画像砖石之类,因发掘面世者少,加之捶拓不易,介绍亦少,因而仅为少数学者所重视。五十年代以来,各地出土的汉画象石砖日见其多,但从创作角度研究学习者,仍不多见,而孙伯涛正是较早注意汉代艺术学习的画家之一,并且成绩斐然。
孙伯涛,山东临清人,少年时代画随历下国画大师关友声、黑白龙,金石名家金棻先生习画学书,后经关先生介绍,拜于李苦禅大师门下并考入中央美院附中,学西画。1962年毕业后,在山东博物馆研究复制汉画像石。由此开始,钟情于汉代艺术,数十年孜孜矻矻,艰苦探索,终于在八十年代以标格的“汉马”脱颖而出。他的作品受到新加坡收藏家及日本画界欣赏,也主要是其所作的汉马系列。
孙氏所作的汉马,注意表现汉画石特有的飞扬蹈厉、古扑苍劲的气势韵味,又避免了其造型粗疏,缺乏主体感之不足,在有意强化装饰性构图效果的同时,对马的形体加以概括提炼,适当变形夸张,由此产生汉代所无,伯涛独有的“汉马”。融古今中外于一炉,成自家面目,被誉为“孙氏符号”、“画坛独步”,已成了当今美术评论的套语。此种浮泛而不着边际的褒扬,常为明眼人所嘲笑。为负此讥,我们不妨以人的“眼熟能详”的徐悲鸿之马与伯涛“汉马”略作比较。
孙伯涛作品:《风在吼马在叫》
徐悲鸿画马也讲提练概括(如以金石味的用笔适当强调胸、蹄、鬃、尾、腹、使马体变“瘦”)但基本仍是写实的。造型准确优美。是十足的“真马”的传神写照。孙伯涛早年习油画,有扎实的写实功力,且曾师法徐悲鸿(他以徐氏法度所作骏马,可以乱真,曾为胡厥文、胡叔常,伯仲作双骏图,胡氏大加叹服,谓悲鸿后继有人)。但由于受汉画像石的启发和深刻影响,也学习一些西方现代艺术精神,所以他的“汉马”偏重写意,倾向于抽象、变形一路,但又不致扭曲到使人认不出是马的极端程度。由于推崇写实,徐悲鸿在勾勒马形体时基本上是笔笔落实,笔到墨到,无太多虚笔。孙伯涛则尽量简化,抓住最重要的头、胸、腿、鬃,寥寥数笔,常常不画马蹄。这种写意笔法不独使笔墨更有强烈的金石味,而且尤能表现骏马疾驰如飞,一闪而过的运动神姿。读他的“汉马”往往有棕种感觉:一匹扬鬃奋蹄的飞马,由于宇宙的突然变迁,被凝结成了化石。他的马因而给人以极深厚的历史沧桑感。徐悲鸿的马,在奔驰中总给人宁和安祥之感,虽然画家志在表现奋起抗战的时代精神,但仍透露出浓厚的书卷气。孙伯涛的马当然也有时代精神和气息,但都是狂烈不羁、电暴、雷怒,大有一冲直出纸外的劲猛气势。这是一种极度压抑后的发泄,是怒极无言的“张狂”横扫一切的笔势,让人想起古人论画的名言:“气冲交漠,与神为德。”
孙伯涛是山东人,山东人的刚烈粗犷,在他的画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孙伯涛称:世人推许拙中见巧,我则要拙中见拙。我们在他的画中确实难见巧处,他的拙是一拙到底,拙而不蠢,拙而不笨,无巧有妙,无巧有神,笔笔似中规守矩,处处见“莽撞”率真。这是一种大气魂,大境界。
孙伯涛作品:《御六气游无穷》
孙伯涛先前所作“汉马”系列,尽畅较小,限于两尺之内(也许是受汉画像石在规模上的影响?)。近年来,他不满意于这种“小家子”的经营,一则是那一股不平之气在小尺幅是得不到痛快淋漓的渲泄,一则是多次去山东,遍访泰山、曲阜、邹县云峰等地的汉魏摩崖,那种大气魄,给了他极大原启悟和刺激。于是放开了手脚,动辄在一两米的大幅纸上以巨笔泼墨挥写。气势之雄浑豪迈,潇洒恣肆,每每令人叹为观止。
画有无大气势,不以篇幅大小论,但成功的大画,没有充盈气势,没有自由运笔的功夫,殊不可能,画愈大,笔墨愈难藏病,愈易露怯。孙伯涛的大画是成功的。就那么几笔,能够传神而不失马形。的确难得。
向“大气”发展,可以说是孙伯涛继“汉马”系列后的新追求,也显示了他艺术上的更趋成熟。中国画非常讲究笔墨运用,往往一笔不慎,全画皆败。孙伯涛最早比较注意追求汉画像石拓片式的古朴苍劲的味道,他的笔墨是为这一追求服务的,因此,不在追求每一笔各自“独立”的笔墨价值。这似乎有荐于传统。但比较合乎现代艺术的逻辑。读他的画,可以使人得意忘“笔”。所谓“拙中见拙”,即有此种意味在里边。
但倘若以为他的笔墨经不住细读推敲,那就错了。这也无须多绕舌,只要看看所作《米蒂释石》,也就明白了,这幅画,一笔画出了米蒂躬身拜石的完整形象;传达出他“解衣盘礴”的狂放气质,极有韵味。实际是一种黑白构成的表现手法。
孙伯涛作品:《三一图》
这里我想特别提出画集中的《三一图》。它是伯涛汉马系列的一次突破性的成功尝试。画的是三人三马。人马相衬,大体对称又各有变化。马虚人实,马肥人瘦,马暖人冷,马相呼应依偎而人各孤立疏离。画马墨淡而笔舒,写人墨浓而笔挫,造成马体畅扬而人形后顿的强烈对比效果。造型总体呈园形,浑然大块中极尽曲折变化,而且节奏鲜明,韵律盎然。细细读去,写意的神韵、变形的意趣和装饰性的拙味、融为一体,素朴自然中流溢出高贵典雅的古风和焦灼痛苦的现代气息。
伯涛先前创作的汉马系列,造型精劲而不失粗广之美,用笔简练而处处皆灵动刚劲之味。《三一图》所画三马,在此基础上又多了几分安祥宁和之美,而体态的丰腴则为前所未有,颇有点唐马的韵味。倘若就他的汉马表现的主要还是汉代艺术精神,那么《三一图》中的马已经不再囿于一具体时代的审美风范,因而也就更具有创意。追风八千里的骏马和伏枥老骥,原本是两种不同境界,但对于中国人(当然也包括伯涛)来说,后者似乎更有深味。心平气和地承认世事人生的种种缺憾,然而决不因此而放弃奋斗追求,这恐怕是当代中国艺术家特有的心态。你望画中的马,虽未的奋蹄奔驰之态,但那高高挺起的胸,低迥的头,分明有傲视茫茫,龙吟虎啸般的吼声将并发出。
孙伯涛作品:《震壘》
现在该来谈谈伯涛的山水花鸟画了。伯涛在花鸟画上,尤为推崇青藤八大,善于以草草运笔,写超然之气。他的花卉,在构图造型上也与其汉马有相通之处,即以简洁奇峭见长而不喜繁复浓艳。他画的鸡,特别注意造型的准确生动,笔墨的简炼厚润。在这里也许最能见出他极扎实的写实功力。
伯涛的山水往往无笔墨可寻,他对肌理的追求,对整体效果的考虑,要优先或超过对笔墨的讲究,换言之,在他的山水中我们很难发现哪一种传统的皴法,那一种常见的布局和一山一石一水一树的刻意描摹。他的特殊的皴擦点染,给读者造成相当强烈的陌生而新鲜的感受,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种抽象的意味。
有画作在此,这篇序文似乎不应再罗嗦什么了。我相信读画诸君,定能从他大气磅礴,豪迈雄健的画作中得到种种美好的感觉。
方纪、单正平
(作者:方纪,现当代著名作家,1949年后曾先后担任《天津日报》编委、文艺部主任、天津市文化局局长、中共天津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天津市文联党组书记等职。单正平,海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文艺学学科带头人,文艺理论教研室主任)
孙伯涛在画马。
孙伯涛简介
孙伯涛名振海字伯涛,以字行,山东临清人40年生于济南。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天津画院画家。少年时从张茂材、关友声、黑白龙、金棻诸先生学习诗、文、书、画。1957年关先生荐从李苦禅先生习画。1962年中央美院附中毕业并留校。先后幸从叶浅予、赵友萍、孙滋溪、杜健、卢沉等先生学习中西绘画,可谓多师承学。1963年聘为山东省博物馆展览并复制“汉武梁祠画像石”。1964年召回校,亲侍参助叶浅予先生为人大礼堂绘“高原之春”一画,先生并亲授之学,豁然贯通,所得非浅终身受用。
1963年始由于复制汉画像石而钟情于汉代艺术,数十年孜孜矻矻,艰苦探求,终于上世纪70年代以标格的“汉马”、 “汉鸡”系列脱颖而出。世多赞为“孙氏符号”。
历年坚持深入生活,注重写生,耽学不倦、勤于动笔。拙作有“风在吼马在叫”、“平凡岗位”、“三一图”、“得失图”、“九方皋”、“春月”、“双栖”、“汉马系列”、“汉鸡系列”、“老子”、“天门奇观”、“陆游诗意”等。画作崇尚发明创造。追求广度与深度相埒。并持倡现代绘画应具“一、时代性;二、民族性;三、诗之意境”之说。
喜研金石学。书学六朝。治学恃“务严务深”主张 “博观约取,厚积薄发”。出版、发表有《两汉刻石碑额》、《试论泰山经石峪书法特点》、《邹县四山摩崖》、《趵突泉、华不注及其他》、《大师与反画》等论文多部。
方纪为孙伯涛题辞:放笔直掃、神趣天成。伯涛作画遊息物间、体会物情、观察物态、潛移默化、融会贯通,信能运筆之灵、抒道化之机、超然象外、物我两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