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有过很多的理想：我想当伟大的花鸟画家，不过我也喜欢大西北开阔的意境；我想当歌唱家，还参加过第一届全国青年歌手大赛；我的母亲在20世纪五十年代是出色的体育健将，我有潜质继承她的事业；我的父亲写小说，我也想过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作家；我没想过要做收藏家，但现在不仅收藏名家书画作品，还收藏文房四宝、雕花门窗、瓷器印玺……幸运的是，收藏能够反哺我的艺术生命。”

　　命运为贾冰吾的生命准备了多少惊喜，就准备了多少阴差阳错的路口：他自幼从师我国著名书画家、美术教育家孙其峰，最先学的不是花鸟山水，而是“孙先生拉琴我唱戏”；想要考美术学院、专注学习花鸟画的他，却因为其他原因，最终学习了园林与设计的相关专业；他下海经商大获成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却怀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豁达态度重回艺术怀抱。他说，艺术是从小注入自己血脉的热爱，这辈子都舍不掉。

贾冰吾在大漠写生。

　　结缘书画

　　“我认识孙先生比较早，因为两家是朋友。”贾冰吾还记得，家里曾经获赠孙其峰的画作，其中一幅半工半写的作品描绘的是竹林里的大熊猫，画面细腻入微、栩栩如生。这幅作品被悬挂在儿时小床正对面的墙上，他可以每天看着这幅精美的作品入睡，因此直到今天，仍然对作品的构图和造型印象深刻。

　　童年时代，贾冰吾调皮贪玩。他喜欢专门去动物园、博物馆观察飞鸟走兽。为了捕捉小鸟鸣虫，他甚至能从居住的铁三院宿舍一直走到南仓，更远走到北仓，然后一身泥、脸黑黑，半夜才回家。“到家当然要挨一顿臭揍，过后我仍乐此不疲”。父母想让孩子“收心”，为此总是有意识地带他去拜访孙其峰，希望能引导孩子，将其对自然世界的喜爱最终付诸于画笔之下，学有所成。

　　年纪尚幼的贾冰吾并不知道，孙其峰送给他的小速写本其实是一份试卷。这次考试，他顺利通过。当时他画的是窗外的马车，成为孙其峰的弟子后，他先学了一些画马的基本造型技巧，进而开始练习白描，迈上了中国画学艺的艰苦道路。每逢假期，他还会借陪伴师母赴京探亲的机会，去故宫或者中山公园画玉兰花。

　　贾冰吾介绍说，“转益多师”是自己作为学生体会最深的一点。“先生常常让我拿着玉兰花、黄鹂鸟给溥佐先生看看，因为老师那段时间不画工笔，我在溥先生那边坐三个小时，讨教一番，能学到很多东西。中学时，因为我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学校搞电化教学要做幻灯片在玻璃上画画，孙先生又让我去找焦俊华老师，我学到用大蒜擦一擦玻璃，颜色就能附在上面了。”

　　老师曾经送给他一幅其他学生画的《松鹤延年》，没有题跋，用于临摹，“前后画了不下10次”。低昂各有意，磊落如长人。在他心中，人的品质与鹤之高洁紧密相连，这是他喜欢的题材。或许由于名字里有一个“冰”字，他亦钟情于冰雪题材，其冰雪水墨颇有清凉境界。

　　此外，作为西北人，他对浩瀚大气的自然风光颇有感触，山水画往往取景开阔，挥洒自如，彰显胸中丘壑。家学渊源，名师点拨，加上持之以恒的勤学苦练，让他不断在艺术道路上创造佳绩。

　　1986年，贾冰吾参与修复天津蓟县黄崖关长城并为黄崖关长城博物馆创作了中国画《黄崖揽胜》并陈列于该馆；2009年创作的《松梅颂国魂》，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展”天津展区；2010年春创作作品《松鹤朝阳》、《天寒有鹤伴梅花》入选津门书画院主办的第二届年展，获银奖；2014年7月，由他创作的山水花鸟作品《祖国颂》，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回顾这位书画家的创作经历，不难发现他曾经在长达十数年的时间里，似乎鲜少参与艺术活动，又在近年来携佳作回归。这又是为什么呢？

贾冰吾在写生。

　　回归传统

　　贾冰吾坦言，自己可能是书画圈里最早“下海”的一批人。他从事的不是艺术品投资，也不是担任基金会顾问，而是去了“弄潮”的第一线深圳，开设了自己的公司。“我刚到园林局工作不久，就被派往深圳去参加人民公园、儿童公园的建设。当时，深圳是改革开放的试验田，无论市政还是园林都需要支持。到了深圳之后，我感受到了南北园林的差异。”

　　半年之后，他回到天津，很快就发现相对于天津来说，自己更适应快节奏的深圳生活。于是在20世纪九十年代，他重返深圳，下海经商。他先是从事室内设计行业，后来涉足工程领域，运用自己的艺术天分做设计、画图纸，接受风雨洗礼，直面市场考验。1992年，他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像所有“下海”的商人一样，他曾经举步维艰，也曾经一掷千金，起起落落，最终坚持下来，把公司“做到了全国同行业内的前四名”。如此成就，在其他人看来已经可以高枕无忧、安然度日，他却陷入了精神世界的孤寂与疑问中：这一切真的是我的理想和追求吗？为什么这样的生活越来越让我感到厌倦？

　　由于承接了北京的重要项目，他重回北京并停留了一段时间。“那是我下海十多年来最开心的时光！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北京，天桥、故宫都是陪伴我成长的地标。回到北京那段时间，我或者去参观博物院，或者去看艺术展，还去听了世界三大男高音那场著名的演唱会。我发现京津一带的文化气息，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比拟的。它滋养我长大，势必会吸引我回归。”此后他又在上海停留了一年，留在父亲身边，感受海派文化，认真考虑自己是否该回归自己心心念念的传统艺术。

　　当时他去拜访老师，偶尔也会谈起自己的事业，老师听过并不做点评。但是，当他们品评作品时，老师才会回忆起自己当年创作环境的艰苦，感慨今时今日艺术环境的宝贵。末了，老师摇摇头，低声叹息：“我要是有两百万元，我就什么都不干，专心画画！”当时，贾冰吾没有放在心上。十几年后，他又听到老师叹息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语句，才恍然大悟——这是老师要点醒自己——人对物质生活的追求最终是有限的，而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则是无限的。他把敬畏藏在心里，最终坚定了回归创作的决心。“虽然当时也有很多琐事不能立刻斩断，但是我也在有意识的撤出。”

　　贾冰吾说，自己有两个“父亲”，一位是为自己带来生命、种下艺术种子的生父，一位则是指点自己走上艺术道路并帮助自己回归并最终选择传统艺术的老师和义父孙其峰先生。这两位“父亲”都深深地影响了他，并且始终在艺术的征途中指引着他的前进方向。如今他的儿子同样从事艺术事业，在某种意义上或可视为对父亲艺术道路的延续与开拓。“他4岁就能画透视，圈子里的前辈不止一次和我说：‘将来，你儿子比你强！’”作为父亲，他内心倍感欣慰。虽然儿子是新生代艺术青年，更钟情于当代艺术，但父子也常常在一起品评画作、谈古论今。或许，艺术的生命，就是这样在父子之间传承流动的。

（记者张译丹）

贾冰吾作品《昂藏真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