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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画禅室随笔》有感
王文婷
画树木各有分别,如画《潇湘图》,意在荒远灭没,即不当作大树及近景丛木;如园亭景,可作杨柳梧竹及古桧青松。若以园亭树木移之山居,便不称矣。若重山复嶂,树木又别,当直枝直干,多用攒点,彼此相藉,望之模糊郁葱,似入林有猿啼虎嗥者乃称。至如春夏秋冬、风晴雨雪,又不在言也。
这段举例不同场景画树木的方法。比如画《潇湘图》,其意境在于表现出淡远迷蒙的江南山水特点,因此画树时不可画大树以及近处的丛生树木,以免缺失这种荒远之境。但可在中景坡脚处用皴法点出大片密林,不作枝干,随着墨点的浓淡疏密变化显示出繁茂斑驳的远树势态,更多空灵之感。没一点树木的山会显得很突兀,但树木过多又不够清远平淡,这个度的把握非常难。作园亭景色可绘树木有柳树、竹子、青松等,园亭景多是古代文人雅士设计创造出的人为景观,重在树木与凉亭、人物、湖石、假山的细致描绘,因此可绘树木也多是能够表现文人雅士高风亮节、风韵清雅品格的树木,但若是以园亭树木绘在其他山水画中便不大相称。明代仇英的扇面《兰亭图》描绘了一高士(或为王羲之)临亭边而坐、休憩行乐之景,整幅作品轻松愉悦,画风工整秀丽,画面中分别绘有虬松、垂柳、修竹,数量不多但显现出此地的自然环境之美。
如果画连绵不断的山峰,画树肯定跟园亭景不一样。这种树木要作挺直的枝干,多用皴擦点染之法画叶,相互搭配,主要还是彰显出树木的繁茂之感,从远处望去能看见一片苍翠茂盛之景,走入林中仿佛能听见猿啼虎啸,即要画得写实逼真、灵活生动。这种树木画法一般在中远景构图中不强调单独树木的细枝末节。仇英的《桃村草堂图》(见附图)设色妍丽,不失淡雅精谨,为此中精品。画中章法采用“高远”构图法,虽景物繁多但脉络清晰,山石用细密皴法兼以墨色烘染,立体感十足。中景处,桃林、青松列布,直枝直干,多用皴擦,令人观之似有飞禽走兽隐匿于其中,极尽幽深清远之境。至于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风晴雨雪各种天气,画树的方法乃至画山水的方法都各有不同。前几天观宋代夏圭的《雪堂客话图页》,描绘江南雪后欲融未化之景,静谧清冷。山石用小斧劈皴及短线秃笔,少皴擦多以蛤粉点染白雪,房屋和树木上也覆有皑皑白雪,寒气逼人,生动写实。图中几株老树从岩石缝隙中破壁而出,交相辉映,苍劲浑厚。雪景中的树多枯干枯条,更考验有笔有墨技法的熟稔运用。
枯树最不可少,时于茂林中间出,乃奇古。茂树惟桧柏杨柳椿槐,要郁森。其妙处在树头与四面参差,一出一入,一肥一瘦处,古人以木炭画圈,随圈而点之,正为此也。
枯树在画树中不可或缺,时而出现在茂林修竹间,画看起来便有奇隽古朴之意。有枯树便有茂林作对比,由此可想到大自然四时的变化。繁茂之树只有桧柏杨柳椿槐几种,要画得郁郁葱葱。郁葱的精妙之处在于树顶头要同四面景色有长短、高低、大小的不一致,要显得自然不刻板,其枝干亦是如此,不能左右对称各出一枝,要有出有入、有肥有瘦。其一波一折、一戈一牵处,肥不失甜、瘦不失骨处皆能自如。古人用木炭画树叶形状,随着画出的圈点染色彩,正是为了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木炭颜色浓厚、形状不一且质地坚硬,用它点出来的圈点线条都不尽相同,这样更加丰富了树的画法。着重描绘枯树的画往往给人一种荒原莽莽、凄清萧瑟之感,枯树多有隐喻之意。北宋郭熙的《窠石平远图》,近景主要描绘枯树和窠石,笔墨诸多变化。整体苍茫远阔,观之有种时过境迁、岁月沧桑之感。有两株树干虬曲盘绕,细蔓缠身,左侧一株枝头还有折断处,笔法婉转有力,形象立体传神。后两株直树细枝向上,相互交错,笔法果决硬朗,观画中枯树有种“老树无枝叶,风霜不复侵”之感。元代黄公望的《丹崖玉树图轴》着重画树,画中山峦重叠,青松杂树遍布在山石坡岸上,直枝直干,均浓墨横点而出,苍莽娟妍,一片郁郁葱葱之感。在近景左前方的一丛树木中有一小枝枯树,用墨较深,与旁边的茂林大树形成鲜明对比。在中景最右边的一丛树木中也有一株没有树叶的枯树,用墨较淡,与其余树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枝繁叶茂的整幅画作中,作者却画出了两株较为明显的枯树,正是应了“时于茂林中间出,乃奇古”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