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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若然
扇乃引风之物,又因明代所风行的扇上书画,受到文人雅士青睐,故称“怀袖雅物”。不仅适用于纳凉、驱蚊之类,也是文人雅趣,更是彼此唱酬、暗通心曲的社交名片。
书画之至雅者,莫过于文人小品。扇子,则为雅中之雅。咫尺之物,风雅千里。文徵明领“吴门画派”之冠,与沈周、唐寅、仇英一起制造着明代的扇上风雅。文氏诗书画兼擅,书法诸体皆能,绘画遍及山水、人物、花卉、兰竹等,无一不工,才华卓著,其扇面数量之多、质量之精、传播之盛,令人叹为观止。不得不说,扇子到了文徵明,顿开新面。
折扇之兴,半由明代帝王推崇,半由江南文士风雅。纳兰性德曾赋诗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明】文徵明 《兰花图》扇页 金笺墨笔 16.8cm×50.9cm 故宫博物院藏
折扇传入中土即广受文人士大夫歆羡,从此竞相赏玩。陆容(1436—1497)《菽园杂记》谓折扇“卷舒自如”“用则展开”“用毕盖收”。与其他载体相比,折扇的扇面为弧形,形制小巧,既适宜即兴创作,又方便保存携带,成为文人士大夫创作把玩的一种新的文化艺术载体。文人们在赏玩手卷书画作品时,养成开合延续、层层递进的视觉观赏习惯,扇面的开合速度和节奏由扇骨控制,书画作品由此形成一种渐进式的阅读效果,契合了中国古代以“赏”为主的观看方式。从此,文人画扇之风在江南迅速风靡。
而这些,都与文徵明和他的“吴门画派”密切相关。
明中期的尚物、浮华之风,使得吴门书画家养成了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审美心理。文人墨客潇洒、浪漫的人生价值观和独特的文化生活,使扇面书画形成了材质工艺、内容题材的审美趣味,产生了交换、欣赏、应酬等社会功能。明代的扇面书画,基本都是泥金笺、冷金笺、洒金笺、金花纸等高档的金笺制品、粉蜡笺材质。书画家们对折扇的纸张要求极其苛刻,追求良工巧匠制作的扇骨、扇面,特别是在细节上更看重扇骨的工艺制作是否精良。吴门文人书画家对扇面的审美上升到了新高度,追求扇面的美感。
作为吴门文人之首,文徵明书扇题诗之风,广为士林激赏。书法与辞章的完美融合,诗词成为扇面的主要载体。
文人扇面书法,善于在方寸之间“经营位置”。
从外形来看,折扇的扇面为半圆形,呈弧形射线之状,左右呈向下内收,形成上宽下窄的平面,在构图章法和视觉平衡的处理上显出一定难度。由于扇面尺幅通常不大,文徵明的扇面书法通常没有将章法安排过满,顺势向内收拢,形成由内而外的辐射状,书写扇面一般成长短行形式,注重穿插错落、疏密有致的意趣。
为了经营好扇面的位置,文徵明可谓是苦心孤诣。文氏书扇惯于将文字内容分为一长一短的形式书写,行距错落有致,“竖行满字”相间“竖行二字”的书法布局,避免了上端疏朗而下端拥挤的情形,最为贴合扇面形制,使得扇面空间处理与留白相对均匀,让人通透疏朗,韵律如行云流水。文氏七言律诗《右登玄墓》行书扇面,章法总体安排疏密合理,共计十四行,第一行、五行每行五字,第三行、七行、九行、十一行为每行六字,第二、四、六、八、十、十二行均为每行三字。每行的字数分布具有一定的规律,为“一长一短”的布字方式,行距相对统一。结字平稳,用笔灵动流畅,节奏和谐统一,其由书及人的那种“温润儒雅”之个性风貌,油然而生。
“空灵疏朗”,是为文徵明书扇的章法韵致。文氏的《右书成蒙恩赐袭衣银币》,便是以此章法为主调,将行距、字距拉开,在扇面落款部分书以小字,分列三行,适当留白,整幅作品给人以空灵散朗之气。其书法笔致清秀中和,恬静疏旷,用墨明洁隽朗,书卷气浓厚。
“纵横充实”为文氏书扇章法打破了行距、字距的限制。文氏作品整体空间留白较少,夸张处理对字距、行距空间的占据。典型如文徵明七言律诗《鸡颂》草书扇面,共计十四行。字数的密集,使得整个章法呈现出一种“充实”之感,字势、字组之间的连绵与连带关系,形成一种纵横之势,同时又保证了作品整体的和谐统一。
扇画,于方寸之间,经营山水人物花鸟竹石,可谓经营中的经营、位置中的位置,最为文徵明所擅长。
【明】 文徵明 旧作二首扇面 纸本草书 18.1cm×53cm 故宫博物院藏
文徵明扇画囊括万有,世间风物尽在其中,早期绘画风格以粗放简括为主,中晚年画风渐呈精细和粗放两种面貌,且愈来愈趋向工细文雅。
空谷幽兰,山间竹石,向为文人所激赏,文徵明对其更有独钟之情。文氏竹石扇画,十分注重对画面构图和空间感的控制,通过留白与图像的有机结合,营造出空灵之感,意境高远。文徵明的此类作品,多采用细腻的写意风格。在山石结构的表现上尤其注重整体感,体现了文氏对于画面布局的掌握能力。《红杏桃石》是其扇画中的精品。作为金笺扇面,通体以赭石金属色为主基调,扇中所绘太湖石结体明快有型、太湖石的皴法将其枯瘦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所绘桃树枝干转曲遒劲。
文徵明笔下的竹叶、兰叶,时见淡妆浓抹总相宜之风韵。文氏尤为注重叶子之间关系的层次推进,通过组织叶子的疏密关系和墨色的浓淡来处理画面的远近空间关系。《风竹》是文徵明的洒金笺墨笔扇面,画幅自题:“疏影半窗月,秋声一枕风。徵明”,祝允明题:“淇园一枝春雨足,渭水千亩秋风高。先生青眼对君子,拥落吟发如凤毛。允明。”墨竹的位置布局与题款相得益彰,又用淡墨对竹叶的背景边缘加以晕染,营造出了自然婉约的画面氛围。
山中流水,林间高士,亦为文徵明折扇所绘。文氏通常是将一个或几个高士人物放置于山水背景中,大多描绘文人雅聚之景,将人物与山水有机结合,表现文人超然物外的境界与风骨。其所绘人物线条简洁、结构准确、形象灵动有神,人物之间有相互交流,是互动的有机组合体。《松阴论古》扇中所绘三个人物盘腿坐于扇面居中位置,人物线条柔和流畅,每个人物的动态既有变化也互相呼应,在整个画面中和谐统一。
文徵明的山水扇画,和他的书法一样,展现出一种静谧之美。细笔山水最能代表文徵明自己的山水画面貌,他虽然师从沈周,却并未同沈周雄强刚健、粗犷张扬的画风一样,而是格外注重色彩的运用,最终形成自己用笔精细、设色淡雅、构图缜密、意境清幽的山水扇面绘画风格。文徵明山水扇画中所绘之树注重装饰性和形式感,干、枝、叶构图布置精致,颇具美感。许是受江南园林艺术的濡染,文徵明十分注重山水扇画中建筑的空间布局,他通过透视,营造出画面的整体关系,墙屋、城郭、桥梁、寺院、台阁及屋内陈设等均描绘精细,线条沉稳劲健。《便面山水图》便是其中代表。
回望文徵明书扇、画扇的风尚时代,折扇在文人书画家手中焕发出奕奕神采,辉映数百年。由于折扇的形状特殊,文徵明从技法和构图等方面进行了大量探索和实践,在小小扇面上将一段诗书画雅集的风流融于方寸之间,对后世用扇、赏扇、藏扇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