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告
- 展览
- 讲座
- 笔会
- 拍卖
- 活动
“我收的这些古董雕版,历代延续下来,像古老的山脉一样,它可能动不了,但成为一种原始的存在。”(图:在煮雨山房,现在还可以得见完整的古代刻书的过程。这里就是一个小型作坊的样子,工匠们兢兢业业地雕版、装订、印刷,而姜寻依旧恪守着昔日文人的作风,校点、批注、补刊)
姜寻捧着一块清宣统二年(1910年)的雕版,野生杜梨木的颜色早已乌黑,看上去坚硬如石块,雕刻手法的精细却依然清晰得令人惊讶。这样的雕版,姜寻收藏了三万多块,仅明代雕版就有三千多块,诗文集类占两万来块,“它们是黑色的,历经风雨侵蚀,我很喜欢,但雕版收藏还是小众,不是每个人都会去欣赏的。”
出版过四五部诗集的姜寻,主业是设计师,“除了书籍设计,我还做瓷器的烧制、绘制以及雕塑创作,只能用有限的钱来买喜欢的雕版。”他曾两度获得“中国最美的书”图书奖。在印量仅有 40 册的《姜寻诗词十九首》中,千年古宣手工刷印与雕版残片在封面上的运用,让每一本书都成为孤品,也呈现出姜寻如何把收藏的爱好与设计相融合的巧思。
在姜寻北京的工作室“煮雨山房”里,200 多平米的空间像是一个充满古意的小型博物馆。进门右侧的玻璃房内,几个专注于手工的背影似乎又有了小型作坊的意味。大木桌上,戴着围裙的师傅正在一块梨木上以刻刀一笔一划地雕刻文字,对面师傅正以手工装订一摞线装书。
姜寻的大部分收藏分放在郊区的仓库和地下室里,“北方干燥,雕版保藏比南方好,不易受潮,但容易干裂,有时候可能需要加湿器。明代的雕版就不用管了,它本身就已经像石头一样坚硬。”
“煮雨山房”里最珍贵的一块雕版,是高 90.5 厘米高、宽 55 厘米的明万历雕版《五台山佛教印刷版》,一面刻“婆罗宝树之图”,一面刻“西方圣境九品往生图”。姜寻为这块巨型雕版制作了可旋转的木架,每逢有人来访,必会站在雕版前仔细端详,赞叹古代手工艺。
如何保留古代的雕版手工艺,如何让今天的人也能见识手工精细的古董雕版,是姜寻收藏之余一直在做的事情。2009 年,姜寻与国家图书馆合作开设文津雕版博物馆,“在三年半的展出时间里,这个博物馆还是影响了很多人,包括中小学生。我们所做的另一个工作,就是对某些散失、腐朽、损坏的雕版做一些修补工作,尽量将其补齐。”
文津雕版博物馆开馆时,姜寻邀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陈义时先生主持雕刻巨幅《草窗韵语》,“字体这么放大以后,文字挺拔娟秀,不可言喻。”如今旧馆关闭,新馆正在筹建中,与此同时,姜寻与日本、韩国方设立“金刀奖”,鼓励那些雕版的传统手工艺人,“手工艺人的生存、就业机会很弱,这就是目前整个社会的现状。这不是凭我一人之力可以解决的,因为整个行业都没落了。”
背景是姜寻最珍爱的《草窗韵语》,中国最大的现代刻印木板刷印而成。文津雕版博物馆开馆之初,姜寻委托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陈义时老先生全手工雕制而成,此版画为当时限量刷印之作
锦香亭戏曲套色印刷版:清代山东杨家埠雕版
记者:很多设计师都会受到欧洲中心主义的影响,视野向外,关注未来与潮流。你却是向后看,寻找中国文字的历史。最初收藏雕版,是否有为设计寻找素材或灵感的考虑?
姜寻:一开始我喜欢的雕版只局限在我所学的专业范畴,比如木板年画。我父亲喜欢书法,我小时候他就收藏过戏曲版的木刻雕版,民间唱本的一组插图,像连环画一样。那时对雕版的认识几乎还没有,只是觉得好。到中央美术学院念研究生以后,接触到一些雕版藏家,见识不断增长,加上我又写诗,逐渐认识到雕版的文字之美。
我最早的工作是书籍装帧设计,也做过《诗刊》的美术编辑,真正的收藏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雕版从根本上讲是书籍的母体,书本需要通过它印字、装订,才能最终体现出完整面貌。
记者:一进你的“煮雨山房”,就看到这张巨幅《草窗韵语》。这幅雕版对你而言有特殊意义吗?
姜寻:《草窗韵语》是南宋周密的作品。那个时期,你能看到以黄善夫为主的厚拙字体,这是雕版发展比较好的时期。到了明清,字体明显不同,雕版的好坏也能反映出国运的状况,从字体看国情,也是很有意思的研究。
浙江南浔大丝绸商人蒋汝藻是我最喜欢的藏书家。当年,宋版《草窗韵语》在民国出现,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和蒋汝藻两人争买这本书,最后蒋先生以 1500 大洋拿下,以当时的价格是非常昂贵的。这书被沈曾植称为“妖书”,所有见到的人都赞叹刻书之奇秀,纸墨之鲜明。因为这本书,蒋汝藻把自己的藏书楼改名为“密韵楼”。2004 年,我去浙江南浔找过“密韵楼”,千辛万苦才找到旧址,却已经破败不堪。宋版《草窗韵语》是个谜。蒋汝藻家破产之后,很多善本和珍宝都抵押给银行,宋版《草窗韵语》也失踪了。幸运的是,当年蒋汝藻请人仿宋刻原意重新翻刻,出版了密韵楼七种,蓝印数十本,传世非常少。我为了收齐这套蒋氏仿宋版雕版,辗转了三四年,从私人藏家和拍卖会的几个渠道一件件收。有些雕版收来有残破,我就按照民国时蒋汝藻影印出来的版本,请扬州非物质文化传承人陈义时先生重新查漏补遗,将已经丢失的重新找工匠刊刻,再次出版。
同仁堂广告印刷版:民国雕版
记者:中国很早就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但古代的大户人家出书还是喜欢用雕版。在收藏市场上,古董雕版仍是相对冷门小众的。你怎么看雕版的价值?
姜寻:近代以来的收藏界都不太重视雕版,只看到书的好看,这是翻阅书本的直观体验。雕版虽然在观赏价值与印刷生产力价值上要弱一点(一般一块木质雕版只能印刷 800 至 1200 次),但它的文献价值却是非常大的。
雕版首先是有科研价值。比如公元 868 年的《金刚经》,它的墨是现代技术无法研制的。如果我们在一块明代的原始雕版上,将古代的积墨挖下来,用现代的方式进行测试研究,会对今天的墨生产技术提供一些参考。
另一个是传统价值。比如宋版雕版,一出来基本就是孤本。去年北京匡时拍的《礼部韵略》是北宋孤本,以接近 3000 万成交,但我认为它的实际价值不止于此。举个例子,《圣经》是 1500 年以后印刷的,相当于中国的元代,日本购买半部《圣经》就花了两个多亿,但它的存世量非常大,这个版本的《圣经》在国外有 40 部完全一样的。但宋版雕版基本只有一部。所以说,这个市场还是不平衡。
向地主清算印刷版:1950 年代雕版